慕田峪的春天
--第一次见网友
文/南沙贝
想念北京!他在那里!想念慕田峪!长城在那里!
那雄伟的长城还依然挺立在山顶默默守护着中华千年的风霜吗?那山脚下盛开的点点桃花是否绽放着粉嫩的瓣儿依旧笑着春风?那渐渐消失的模糊身影你还记得我心中的长城吗?那最后一次的凝望隔着车窗的凄美还留一丝在你的记忆里吗?
2004年的那个春天,开春的时候我们在茫茫网海里相遇。
记得那是大年初五,无聊的我走进了一间中老年聊天室,把自己装点成“一个有魅力的女人”,既然有魅力,想和有魅力的女人谈情说爱或者直接要求网上性爱的大有人在,几乎清一色的一开口就问:“身高、体重、多大、哪里人”我对于这种查户口式的对话不感兴趣,一概不理会。我是个对文字敏感偏好欣赏词句的人,那天我发现聊天室内的100多人中,女的取名都很优雅,男的取名都很伟岸。几乎每个伟岸和优雅的男女们忙碌的小灯是亮着的,我在排名最后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一个名字丑陋的的ID,孤独暗淡的呆着。
不知为什么平时不屑理会相貌丑陋ID的我,眼前突然发亮。急忙退出聊天室,以最快的速度重新注册了新ID“椰风海韵”再进聊天室,生怕那个孤独的他黯然离去。还好,他还老老实实地呆着。
我以真实的心态,对着那个ID“嗨!你好!”
他很快就回应了”hai!nihao!”
我特开心,因为他还没来得及把输入法改成中文。
我等待着,他很快又发来了中文:“对不起!我重新问候一次吧!”
感觉很幽默,回应他:“你已经很特别地问候过了”
两人开心的同样发出了笑的表情。
我又发给他:“你这又懒又赖的ID,放在平时,理都不理你!”,一般的男人,看到我这么说,不是狠狠地回击就是感觉他受到的极大侮辱,走人了。
他没有,很认真地解释为什么取这个名。
我又说:“这可是假日里哦,人家都说:上网的男人只有两种:要不没钱,没工作,要不没老婆”你是哪一种?
他居然没生气,回答说:“老婆带孩子回南方娘家过年了,我大年初一有工作,所以干脆在家休息几天,再过两天上班,没机会好好休息了。”又一次感觉他是个一丝不苟认真的人。
到他发问了:“你不觉得这里很乱吗?”
我反问他:“很乱!你为什么呆在这里?”
他回答:“去年八月因病住院一个多月,医院有个护士见我拿着笔记本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就建议我到这个聊天室逛逛,我收藏了地址。今天突然想起,进来看看,一个人在家呆了几天,确实无聊。”
我说:“我们离开这个混乱的地方,到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天地去吧。”于是,我们交换QQ撤出聊天室,直到写这段文字的今天,再也没进过公共聊天室。
接下来几乎一整天,我都在用心聆听他用指尖的述说,都是他日常平凡的小事,他娓娓道来,我听得津津有味,忘了时间忘了饥饿。时空弥漫着天荒地老的意境,有那么一阵,他好久没再叙说,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与我是相同的姿势:正靠着椅背在遐想。一行字终于跳出来,他说:“夜色深沉,天荒地老,似乎相识了很久很久-----”
那一夜在甜美的回味中安然入睡。
第二天醒来,迫不及待地上QQ,他早在那儿等待了。我们聊北京,聊海南,他聊他来海南到过的地方,什么人接待他,说着说着我就喊他停了,因为我在他说的人名当中听到个熟悉的名字,居然,我们还有共同的朋友。我们就这样远隔千山万水,倾诉着彼此的思念,彼此的过往,俨然成了一对互相倾心的恋人。离别的时间那么快就到来,他必须要下线了,他说:“明天还有很重要的工作,有几个软件的设计方案要审核”
我说:“你快点去休息吧,我知道你明天要开拜年会,给全单位的人发红包,接着审核你们的设计方案。”
他惊奇地笑了:“我只告诉你我是个打工的!”你怎么猜的那么准?
我说:“说的好听,是心有灵犀,说得难听,我很敏感,透过你的谈话,我知道你是个高科技人才,同时也是个高级管理人才”我得意地笑了,于是,我们互留了电话。
第二天他上班后,利用午饭后的时间打来电话,刚说了几句,办公室就有人走了进来。以后常常是断断续续的通话。平淡波澜不惊地交往着。
两个月后一次意外的北京之行,让距离产生的美丽变成了一个春天里的童话。一直不敢去回忆触动,想起来心就隐隐作痛,有些伤感有些悲戚,还有道不清的情愫……
一下飞机我就按捺不住兴奋给他发了信息:“我在北京,你相信吗?”
他很认真地回复:“你住在哪?请发信息告诉我,我正在开会,无论多晚都等我一起吃晚饭!”.
据北京人说,我下飞机的那一天北京倒春寒,天气特别的冷。我在酒店住下后,本想好好休息一下午,但是心里牵挂着晚上的约会,这可是第一次见网友啊,要不要去买一件漂亮的大衣?要不要去做个美容上个面膜?我的头发要不要吹个发型?我突然变得不自信,对自己所有的现状极度不满意。
好容易盼到天黑,还没有他的消息。我有一丝被耍的担忧,凭什么我要那么相信他?饥寒交迫中等啊等啊,八点多,电话铃声终于响起,他已经到楼下酒店门口。
我飞也似的跑下去,门口那辆黑色的奥迪车驾驶位坐着的人一定是他,我毫不犹豫地拉开了右边的车门,弯腰对着他说:“我不会搭错车吧?”
他说:“错不了!你把椰风海韵带来北京了!”
嘿嘿!相信心有灵犀!
他开动了车子,我把头侧向左边认真看了他一眼,很肯定的对他说:“你的样子跟我的想象比较吻合!”,认真、严谨、充满智慧,还有些许幽默。其实心里同时也在想:他显得沉重、样貌一般,甚至超出他说的五十岁的范畴。
那晚我们换了三家地方都没有座位,他突然想起一家他常去的日本餐厅,那里日本菜地道,地方安静,他非常熟悉。我听到他用日语跟服务生交流,他见我讶异的表情便告诉我他80年代初公派日本留学接着在大使馆工作住了快十年。每上一道菜他都详细的解说菜色的特点。
我们的谈话象在网上一样,他说的多,我基本都在聆听。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有说不完的话,一直到餐厅打烊,我们最后一个出来,沿着长安街绕了一圈看北京夜景,又兜回去,车子开的很慢,但还是很快就到了我住的酒店。下车前他说这几天很忙,周六他陪我去玩一天。这中间的三天各忙各的。
不得不下车了,我想说什么?我该说什么?什么也没说!也不敢扭头过去看看他是个什么神态,他沉默着不说话,我把心一横,头也不回地下了车。心想:我是个淑女我一定要矜持!
三天的忙碌把公事办妥,买了周日返回海口的机票。
周六一早,天气转暖,阳光灿烂。街道边原来光秃秃的地面冒出了很多嫩嫩的小草,到北京几天还没见到绿色的我,心情格外的靓丽,感觉自己内心就像那刚出芽的小草一样萌动,吸允着春天的甘露。
上了车他问:“我们上哪去玩?”
我欢快的说:“天气那么好,去户外!”看看他有没反对我接着说“我们就去长城吧!”我上次去北京的时候没上过长城,他赞成。
就这样,我们向郊外驰去。他今天开的是他夫人的车子。他说他老婆不喜欢开车,常常让他在周末的时候开开她的车子跑动,以免放坏了。在这部普通的车子上却装着一流的音响。我愉快地一会儿跟随光碟唱歌,一会儿跟他聊一些随时跳跃在脑海里的话题,也许他并不习惯这种没有逻辑的相处,他一边开车一边听着或者点头,不大说话。但整个人显得放松,惬意。
慕田峪的春天美丽妖娆,漫山的桃花簇簇开放,粉色白色桃红色的花瓣,装点宏伟长城内外的山岗,有股子英雄美人相得益彰的气势。我们沿着阶梯而上,他的脚步沉稳矫健总走在前面,留给我的背影并不挺拔,甚至因为长期伏案工作而略有驼背,却为什么对我有那么大的诱惑力?我沉浸在漫无边际的遐想中。
他偶尔回过头来关切我累不累,要不要休息,我总是摇头说不累,有一股强大的磁场让我步伐轻快。
终于登到了最高峰,我站在长城之上遥望北方,惟余莽莽,春风习习,一览众山小,远处还有炊烟袅袅。
蓦然回首,他站在稍远处,一言不发,若有所思。我突然感到一阵冷风,想起“高处不胜寒”。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被无形的长城禁锢着,偶尔的春风也难吹进他的心房。
我沮丧地对他说:“我们回去吧!”他带我选择了坐缆车下山,缆车上只有我们俩,心事重重的我不再说话,扭头望着匆匆而过的山上的怪石和干树枝,我只知道一直到达山脚,我们俩既没说话也没动作,我突然对自己的魅力失望之极,仿佛我们之间横隔慕田峪上蜿蜒曲折的长城。他在山顶而我却仰望不到他。
汽车离北京城里越来越近,我们在车上基本不再交流,只有经过昌平县附近的时候他指了指说:“我在这有一套别墅”。
他的别墅又唤起我心中诸多的遐想和痛苦的挣扎,我反复地告诫自己:这是网友见面,不是情人幽会。
不知不觉在内心的搏斗,导致了一个严重的生理问题:我的喉咙就像一把火烧的干渴难耐。他车上的矿泉水早喝光,我的嗓音甚至嘶哑了,嚷着停车买水喝。他不停地安慰我说,“你可能不习惯北京的干燥天气!”一会下了环线就找地方喝茶。我不满意的撅起了嘴,但不敢说话,感觉再说话干渴的火山就会爆发。干热在我全身蔓延,我把大衣脱了丢在他车子的后座上,感觉似乎舒服了一点。
我们在一个天桥下的小型停车场停了车。走过天桥就有一个麦当劳。走上天桥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夕阳染红了西边的天空。阵阵晚风寒冷凛冽,没有穿大衣的我缩了缩脖子,打起寒颤,习惯走在我前面的他停下了脚步,向我伸出他温暖的手,把我拉到他的身旁,一股暖流注入了我的血液,全身沸腾起来。
但愿时间停止在这一刻,我可以永远依偎在他身旁。
该死的电话铃,他的电话铃声响了。他甩掉了我的手,对我示意是夫人的电话。他呆在外面接电话,我一人失落地走进了麦当劳。一口气买了三杯可乐站着喝完了再买两杯,找个座位坐下等他,没想到狼狈的我碰洒了一杯可乐,我找出纸巾擦拭着。那包纸巾是我从海口临来前吃饭的那家饭店的纸巾。在我细看纸巾包装上印的广告时,他坐在了我的对面。我没抬头,他说老婆让快点回家吃饭。
我没抬头也没回应他,我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更何况是萍水相逢的网友。他也无言以对,我们默默地坐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的一瞬间,我们四目相对,一道雷鸣闪电从他的眼神传遍了我每一根神经,天地万物顷刻间消陨,强大的电流把我僵化,从未有过这样被电击的经历,我以为自己的灵魂已经升华,只有麻木的躯壳还在。我又低下了头,似乎在看那包纸巾上的广告。一会,我试着再抬头看他,啊!一道闪电重复刚才的电流,不得不再次低下头。他把手伸过来抢走了那包纸巾,他想搞清楚那包纸巾凭什么有那么大的魔力让我宁可看它也不望着他。他不知道其实我没有勇气面对他,面对那威力无比的电流。当纸巾被他抢走的时刻再抬头看他时,电流就这样突然消失了,我可以定下心来望着他了。我笑了笑,象是说给他听又像喃喃自语:”其实我们远隔万里,可以只在乎曾经拥有!”
他说:“你说错啦!北京—海南,对于我来说不是距离,我每周都可以去!”他接着说:“我在乎的是天长地久,只要你愿意我要的是天长地久!如果我们真心相爱,我就要天长地久!如果不能天长地久,我宁可不要!”
我惊呆啦,这个男人他就像长城一样的坚定钢强伟大,而我呢?那么渺小那么软弱那么自我。我能做到放弃一切去爱他吗?我的儿子我海南的家我的……我从未想过要离开他们,尽管我已经没有幸福的感觉,但是,他们是我的亲人,我舍不得离开亲人!我拼命地摇头,我的眼泪在飞,他递过来那包纸巾。
他夫人的电话再次打来,他接电话时的那个愧疚的神态让我相信分手的时候已经到来。我抹干眼泪,走出了麦当劳走上了天桥。他追了上来。问我:“你准备去哪里?”我掩藏住痛苦的表情回答说:“我去王府井逛逛,你赶紧回家陪夫人吃饭吧”。
我把他一直送到他的车前,依依不舍地看着他打开了车门,一场网上网下的情爱将是无言的结局。他突然转身,一下子把我抱在怀里,我踮起脚尖疯狂地迎合他的热吻。爱情、道德、责任,此时此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黑沉沉的夜弥漫在身边。北京春天的夜晚是那样的浪漫迷人……
最后一次的凝望隔着车窗的凄美还留一丝在你的记忆里吗?
春天里,我在南海边默默的遥望着北方。
201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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