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潘霞 于 2012-3-13 07:54 编辑
尘封的绿色笔记
那时,我喜欢骑在牛背上,衔住麦苗、野花,以嗅青梅的羞涩表情吹奏。我的村庄啊,清脆悠悠。掌心里的一枚竹笛,仿佛只要鼓起腮帮,漫漫光阴就会一直动听地唱歌。姹紫嫣红何时蜡染了眼神?让我们不肯再吹下去。匆匆翻过山头,暗哑渐渐涂抹出乡村的荒芜。城市寂寞,泥土腥味的旋律,夜夜梗上喉头。我记得你头上曾经的柳色,努力拂开人来人往,努力将那一帧黄昏小唱挂上窗口。是我的脚垫得不够高?还是你不停变换摇摆着窗口?
牧笛跌落,从此任凭陌上花开,我只能在自己的笔记里缓缓归去。
纸张上的牛正脱落着毛发、皮肤,就要散掉的骨架支起贪嗜的鼎锅。我不是闻腥而过的人,肢解完江南的烟雨、古渡、舟子,还要接着肢解青砖灰瓦、夜半钟声、和那婆娑着外婆故事的树,我是多么幸运,记忆多于一夏繁华的蝉,足够我一行行从骄阳写到大雪飘落。还可以在一处荒冢之上掀起失乡的高潮,写出更多的雪敷上燥热的伤口。只是,不可以在饕餮珍馐的尾声里,端出小米锅巴粥,乡土会再次冲撞我们饱胀的肠胃,引发巨痛。 偶尔会在一处茶室邂逅熟悉的陌生人,在激愤混杂悲伤的语调里,我以寻常的神情接住乡音。壶中涨开新绿的茶园,我们在氤氲中碰撞,潮湿没有火星。 我不是那个皓腕采茶的女子,我想象不出爱慕烧灼茶枝的气味,我亦不能将你的落寞粹熟。细瓷壶身上有淡墨绘制的小桥流水,我愿意站在桥头,听你唱《哭林》,听你旁顾无人地铿锵起伏。
而我可以将你的化名写上我笔记的封底。却不能阻止老门外吱吱嘎嘎的风声将今夜吹走。
走上寒夜的街头。世界呈现阴阳两界的静谧,我先天烙下的顽疾又犯了。我有意增加黑的浓度,将病历高声读出。他们是你骨质增生的梅、辗转反侧的竹。是我被挤熄了花苞的兰、还有提前绝经的桃花啊,敲打着憔悴的扇骨。多么好,因为不知道彼此是谁,我们才可以肆无忌惮在今夜将病灶和盘托出。嘘,你不是大夫,开什么药方?听我唱唱茉莉花吧,或者把村庄再摇醒一次。 让村子里死去的儿子们,重新骑上牛背吧,在桃花盛开的阡陌上一一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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