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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暮雪 于 2012-1-30 09:31 编辑
移民村里的年事
南水北调,举世瞩目的跨世纪工程,16.2万淅川移民迁离故土,我有幸成为移民之一,2012年的春节见证了我们扎根异乡的一幕。
——题记
2012年的春节来得有点早,在我还没有做好细想准备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来临了。
移民村经过半年的风雨洗礼,尽管还被称为新村,但一眼看上去,除了整齐之外,已经感受不到新了。粉刷劣质的墙壁,粗糙得拖拖拉拉的,不讨人喜欢。
村里在外的人基本都回来了,往日寂寥平静的村庄一下子热闹起来。他们把外地的年味一点点的融入村子。时尚、时髦的服装让老人们啧啧叹之。每每看到他们,我的心都一颤,害怕冷风会穿透单薄的衣裳,进入肌肤,冷。有些在外地工作的或者着打工的人,富裕了,开着小车回到了村里,这可眼气了不少人,通过大门的口的装饰,至少可以看出一个家庭的经济状况。
过了农历二十六,村里少数人家挂上了红灯笼,大大的,极其喜庆。现在的商家服务周到,不仅卖灯笼,还包挂上。挂灯笼的喜气洋洋,不挂灯笼的也喜气洋洋,年的味道开始在村里弥漫。也许因为新家的门太多了,也许因为新家的街道太宽了,总之,我感觉开门的是少数,关门的是多数。尽管喜庆,却还是有几分失落的成分存在。
卖灯笼的问我:要灯笼吗?我问多少钱。他们说三十五元一个,我说太贵,摇头离开。他们嬉笑着说我抠门。我说,够买一小袋大米了。
因为是搬迁后的第一个新年,当地政府显出了政府的博大情怀,每家每户发一桶食用油,一袋十斤的大米,另外每个人发一百块钱。政府这一举措,令全村人感激涕零。我打开袋子,用手抓了一把米,又小又碎的大米,让我愤慨、让我悲伤。
三旺家是村里的困难户之一。装作闲逛的时候,进他们家看看,这个新家,除了白白的墙壁和两张破床之外,什么也没有了。父亲说,年前,政府领导问他要几家困难户的名单,另外给点补助,还好,政府又额外给了三旺和另外几家二百块钱,为这,他们特别感谢父亲。
大家都在忙着采购年货,弟弟碰到三旺的时候,他正顶风冒雪赶集。弟弟问三旺,年货办了吗?三旺说,正要到街上买菜,走了几步又回头高兴的对弟弟说一句:昨天还割了一斤羊肉呢!
三旺带着喜悦去买菜。弟弟却诧异的看着他的背影发呆了好长时间,弟弟回来给我们描述三旺的兴奋神情。一斤羊肉,我无语,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新家盖的房子大,比老家的大好几倍。很宽敞,有地方睡觉了,所以,哥哥们今年回来的早,还没正式过年,家里已经热热闹闹了。孩子们穿着溜冰鞋在房间穿梭,我们家的年,从一家人的团聚开始。
母亲坐在炉子边烤火,炉火映着她的脸,把我们兄妹的心都燃烧了。移民之后,由于劳累和环境的不适应,八月份的时候,母亲脑梗塞中风了。虽然治疗及时,但还是落下了一些后遗症,她说话有些不顺溜了,走路也还不太稳。
从小到大,每年的春节都是母亲一个人在厨房忙碌,然后把一桌香喷喷的饭菜端到我们兄妹面前。看着我们一个个吃得打饱嗝,她才满意的坐在灶火旁,随便喝一碗,然后又开始下一轮的忙碌。
岁月匆匆,几十年过去了,母亲透支了她一生的精力,换来我们兄妹的成家立业。2012年的春节,母亲终于离开厨房,得以休息,却是这样的方式。
我摸着母亲用过的花格子围裙,一阵伤心。
哥哥们从不同的城市带回不同的年货,我接替了母亲的角色,把这些东西一一收拾好。嫂子们也开始走进厨房,这块原本属于母亲的舞台,自移民之后,也更换了主人,母亲的谢幕是牺牲自己的身体。和我们的故乡一样,毁灭性的消失,然后浇注一个移民新村的开始。
农历大年伊始,飘起了盈盈瑞雪,看着漫天飞舞的精灵,我想起了一个成语“天降祥瑞”。我感觉这是吉兆,是否在预示,移民之后,我们村人会安居乐业。那会儿特别想找一本周易八卦一类的书看看,却没有时间。当然,就算找,恐怕也找不到,多少年不看这类的书籍了,再看,未必能懂。
孩子们开始拿着铁锹堆雪人了,还好,被他们东扫西扫的,堆起了一个雪疙瘩。
年前就计划,把家里的一切收拾好,待哥嫂回来之后,我就回公婆家过春节。不料,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看着一地的白,我又打起了退堂鼓。哥哥催促,我一直缩着脑袋不想走。年三十上午,哥哥和弟弟开始贴对联。爷爷九月份驾鹤西去,今年是第一个守孝年,按照风俗要贴上“黄对联”。可是村里的一些人说,新家是第一年,贴黄对联不好看。
我否认了他们的说法:百善孝为先,尽管人已故去,但是守孝,也是一种缅怀。爷爷是搬迁之后第一个故去的老人,他在丹江工作一辈子,最后,被父亲抱着回来,爷爷的一生浓缩成一把骨灰。葬在移民村前边的土地上,他是村里辈分最高、年纪最大的老人,看着黄对联,我想爷爷,一百年后,他是移民后代的祖先。
雪依然在下,我围着村子转了一圈。雪花落在我的发上,落在我的鼻尖。家家都在贴对联,笑声不断传进耳朵,我的心开始暖起来,扬起头,让雪花尽情飘落在我的脸上,融化的暖流,让我开始思念老家。
哥哥又开始粗催我了。父亲说,赶紧走吧,回去给你奶奶上个坟。
瑞雪纷纷,哥哥开着车在风雪中前进。路很滑,哥哥开的很慢,看着握着方向盘的哥哥,我的心潮湿了。
在我们家,阳盛阴衰,父亲养育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也算是物以稀为贵。在家里,我得到了一级的宠爱和呵护。我幸运,也感恩!我想,下辈子,我还做父亲、母亲的女儿,还做哥哥们的妹妹。
由于路滑,一个半小时后,我们才到香花,我的老家。
冬日的村庄什么也没有了,凌乱的干柴上沾满雪花。几家坟茔有鞭炮响起,我只看到几个村人回老家烧纸,大大小小的坟茔在这个冬天格外萧条,我的心再次被揪了一把。往年的这个时候,到处都是鞭炮声和燃烧的火纸,烟雾缭绕的。如今,风霜雨雪,路滑难走,是不能回故乡的理由之一,当然还有其他的客观因素。
稀稀落落的几声炮响在故乡的上空回荡。我默默祈祷,祈求祖先原谅,叹:自古忠孝难两全。
可是我也知道,他乡的新家,家家都摆上了供奉的大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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