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莫冉 于 2010-12-31 09:44 编辑
A
记不清上一次骑车带梅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每天开着汽车在路上匆匆往返，除了对路口的红绿灯了如指掌外，车窗两边闪过的景物急促而朦胧，如同一副光影交叠的印象画。
可今天，蹬着自行车，缓缓经过红星路，健康路，青石巷这些路段，看着路边新的老的熟悉的陌生的商店酒家橱窗高楼，往日的情景慢慢浮出了脑海。
当年，我和梅刚在这个城市落脚时，生活窘迫事事艰难，只能想方设法地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从小娇生惯养的她学会了洗衣做饭，而我攒钱买了辆自行车，负责天天骑车带她上下班。
那时候我总是笑呵呵地看着车把上挂着的菜蔬，听着坐在后座上的梅叽叽喳喳地描绘着未来的蓝图。她说，咱们每天省下的钱，就是清晨的牛奶，就是晚上的排骨，就是明天的汽车，就是我们一生的幸福……而这一切，如今想来，竟恍如隔世。
转过红星路，上了青石巷，好久没骑车的缘故，我感觉脚下越来越沉，衬衫一点点黏在了后背上，呼吸也渐渐粗了。
要歇会儿吗？梅在身后轻声问。
不要！我竟有些心酸。
就是因为她今天太温柔太平静，完全消除了前阵子歇斯底里寻死觅活的模样，我才这么轻易地答应她骑自行车去民政局。
可是，你流好多汗了。她伸过手帮我擦拭脖颈间的汗水。
再流汗也不会有那次流的多吧。预产期前半个月，睡到半夜她直嚷嚷肚子痛，没有电话没有手机，我咬着牙战战兢兢骑车送她去医院。大腹便便的她在自行车后座上痛得坐不住，身子不停扭动，自行车也摇摆不止，我骑了十分钟就气喘如牛大汗淋漓。幸亏女儿争气，硬是等我走走停停撑到了医院才出生。
一眨眼，女儿湉湉已经上小学了。
唉！想到这里我心里更加愧疚了。
神思恍惚中，没注意路面一个大洼坑，车笼头向下栽进去，一股惯性把我和梅甩下了车。
你没事吧？我们齐声询问对方。
我没事。又一起尴尬地摇摇头。
重新扶起车子想骑，却发现轮胎没气了。
我抬起头，发现梅的眼睛里满是询问。是呀，路还长，这民政局还要去吗？
Ｂ
记不清军上一次骑车带我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自从他的生意越做越大，钱越挣越多，人越来越忙，我们变得越来越陌生，甚至他说爱上了别人。
我清晰地记得他在我耳边呢喃，梅，我们的经济条件会越来越富裕，我们的婚姻会越来越幸福，我们下辈子还要做夫妻。
我不明白这样的海誓山盟怎么就像风拂过水面，说没就没了呢？我们明明是约好了要相携一辈子的呀？
我好怀念我们第一次去吃牛排，点一份，牛排切成片一人一口，荷包蛋一人一半。
我好怀念坐着自行车上下班的日子，我把手放在他腰上，很踏实很贴心，我仿佛看到了我们的幸福就这么在脚下一圈圈蹬出来，然后再一步步走到天荒地老。
我不甘心，我哭我骂我闹，可他还是坚持要和我离婚。
我静下心想了几天几夜，我不想自己的婚姻就这么走到头了，我要做最后的努力。于是，我向军提出了和当初骑车去结婚登记一样，要他骑车带我去民政局签离婚协议。我想借此唤回远去的爱情，哪怕最终还是失败了，最起码也能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哎呦，不好！路面突然出现的一个大洼坑，军来不及刹车，我和他一起随着车子甩了出去。
你没事吧？我们齐声询问对方。
我没事。又一起尴尬地摇摇头。
重新扶起车子想骑，却发现轮胎没气了。
我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军，路还长着呢，民政局还要去吗？
Ｃ
记不清上一次看到他们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师傅，修车！听见叫喊声，我出来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这对小俩口以前经常骑车路过我的修车铺，车子坏了也总来我这里修。男的又机灵又勤快，对车子非常宝贝，三天两头来充充气紧紧链条上上车油什么的。女的文静秀气，总是含着笑在一旁看他忙碌，或者给他擦擦汗轻声说几句贴心的话，一辆车两个人，虽然有些艰苦倒也甜甜蜜蜜。后来听说男的开了公司，买了房子买了汽车，一晃已经好几年没见他们了。
咦？大爷您还在修车哪？这么大年纪可以歇歇了。男的也认出了我，掏出烟盒递过来一支烟。
是苏烟，要好几十元一盒的，小俩口也都是衣着光鲜，看来真的发达了。那女的还是那么文文静静站在一边，只是脸色憔悴眉头紧锁。两人举止僵硬神情尴尬，没有了以往的亲昵。那辆破旧的车子也与他们很不相称。
我这把老骨头活了一把年纪，看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和事。现在的社会，要赚钱很容易，要守住幸福却很不容易。有的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有的夫妻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眼前的这一对看来也是问题夫妻。
我闲不住，老在家呆着没事干心里就发慌。我接过烟往耳朵上一夹蹲下身子开始翻胎找漏气口。
那大妈呢？她舍得让你这么辛苦吗？
唉！就是因为老太婆走了，留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太寂寞，才重新操起老本行打发时间的。这夫妻啊，想一起走到白头，难呀！所以，在一起的时候千万要珍惜，不要到了想后悔的时候却怎么都来不及了。
那男的不吱声，一个劲猛吸烟。
这车好久没骑了吧？你看螺丝链条都生锈了。在等补胎胶水干的功夫，我拿了砂皮擦去锈迹，然后刷上车油。
大爷，别忙乎了，破了就破了，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骑呢？
什么破了就不骑了？现在大家都在响应低碳崇尚怀旧，有空多骑骑车很不错的，环保又健身。你看看，这车一擦干净就神气了。这东西和人一样，要珍惜，不要轻易说丢弃就丢弃。
那男的付了修车钱道了声谢谢，把车子推到女的面前说，上来吧。女的扭过头擦了擦红红的眼睛，坐了上去。
男的往前骑了一段路，忽然掉转了车头，往来路上去了。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似乎还听到女的笑了一声。
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我忍不住又想起了我的老伴。孩子们，路，长着呢，慢点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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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0-12-31 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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