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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半月 于 2012-1-12 17:36 编辑
夜读《泰戈尔诗选》中故事诗《报答》,说几句。
男主人公帅气高贵与美貌的瓦季赖森,是“一个商人”,为卖马来到迦尸,而被巡逻们逮住,扛上枷锁,硬说是抢劫国库的强盗。途径街道时遇到了迦尸的美女夏瑪,因为喜欢,用残忍的手段救了年青的小伙子瓦季赖森,在瓦季赖森一再的追问下,夏瑪终于揭晓了救他的过程。“我为你所做的事情 真是非常艰巨,但要告诉你 最亲爱的,更是十分不易。我只简单的告诉你,你听了 前晚要立刻把他从心中抹去。是那个疯狂地单恋着我的 少年乌蒂耶,在我的丰富下 代替你承担了那桩盗窃案,用他的生命作了爱情的献礼。这是多么大的罪恶,我的知己,我这样做,只是为了我爱你。”
瓦季赖森非但用决绝的态度拒绝了女人,更甚的是因此而杀了夏瑪,即使没有杀死,也还是没有原谅。故而,由瓦季赖森救夏瑪,由瓦季赖森不能原谅夏瑪,责难夏瑪,杀夏瑪,所以文章题目就叫《报答》吧,而单恋着的小伙子因为爱替死从另一个方面又一次诠释了报答二字。想想,字里行间彰显着美好人性的情怀。也许正像瓦季赖森说的那样:
“亲爱的,你知道吗?就在你给我打开铁链的那一刻,又给我带来了永恒的爱的枷锁......”
ps 报答/泰戈尔
"御库里竟出了盗案!把匪徒
立刻捉来带到我面前;不然,
小心身首异处吧,守城官!"
守城官奉了国王的命令,大街
小巷挨家挨户四出搜查贼人。
城外破庙里蜷卧着瓦季勒森——
一个商人,德克西拉的居民。
为卖马来到迦尸,遭到强盗的
洗劫,正失望地打算回故乡去。
巡逻们捉住了他,硬说是匪徒,
加上枷锁,要把他带进监狱。
这时候,夏玛——迦尸的美女,
正坐在窗前懒洋洋地闲望着
街上的洪流——眼前梦一般的
人群的来去。忽然她吃惊地
喊道:"哎呀,这因陀罗一样
高贵美貌的少年,是谁把他
象强盗贼似的锁上沉重的铁链?
快去,啊,亲爱的使女,
用我的名义告诉守城官——
说夏玛请他呢,请他光临
寒舌把囚徒带到我的面前。"
夏玛名字的魔力如同符咒,
受宠若惊的守城官听了这
邀请,快乐得毫发发抖。
他立刻走进房门,背后是
罪犯瓦季勒森——两颊涨得
通红,羞愤地低垂着头。
守城官笑着说道:"真不凑巧,
在这个时候奉到您的宠召;
现在,我必须回复王命去,
美丽的姑娘,我请求你允许。"
瓦季勒森忽然抬起头来说道:
"喂,女人,你耍的什么把戏!
从路中心把我牵到你家里,
嘲弄这无辜受辱的异乡人
来满足你冷酷无情的好奇!"
"嘲弄你!"夏玛叫道:"我情愿
献出全身珠宝换取你身上的
铁链。远方的青年啊,如今
侮辱你等于侮辱我自己。"
这样说着,夏玛的睫毛上闪着
泪珠的一双眼睛凝望着异乡人
似乎要把他所受的侮辱用泪水
洗去。她转身对守城官请求说:
"拿去我的一切,释放这囚徒吧。"
守城官说:"美人啊,你的要求
我不得不拒绝。抢劫了国库,
不杀人怎能平息国王的忿怒?"
握紧了守城官的手夏玛低声说:
"我只请求你对这犯人缓刑两天。"
守城官对她会心地微笑着轻轻
说道:"你的吩咐我将铭刻心田。"
第二晚的夜尽时分,狱卒轻轻
打开了牢门;夏玛手执着纱灯
走进监牢,黎明将被处决的
瓦季勒森正在低颂着神名祈祷。
女人暗示她目光一闪,狱卒
立刻前来打开了囚犯的铁链。
瓦季勒森不胜惊奇地呆望着
女人莲花似的无比美丽的脸。
他哽咽着低声说:"你是谁?
给我带来光明,正象黎明在
噩梦谵语之夜过后带来晨星。
你是谁?啊,你自由的化身,
残酷的迦尸城中慈悲的女人!"
"慈悲的女人?"夏玛惊叫着发出
一阵狂笑,阴森可怕的监牢里
惊起了一阵新的恐怖与纷扰。
女人一再狂笑着又继以哭泣,
伤心的泪珠跌落如一阵骤雨。
女人呜咽着说道:"夏玛的心
比迦尸街心的石头更加铁硬,
比夏玛更无情的人再也没有。"
女人说着紧紧握着犯人的手臂
把瓦季勒森从牢狱里带了出去。
曙光一线,闪烁在瓦鲁纳河岸。
小船系在渡口,女人站在船头——
"喂,上船来,不相识的青年,
我只有一句话请你记在心头——
挣脱了一切羁绊,最亲爱的,
我和你同船在这条河上漂流。"
解开系船的绳索,小船轻轻地
滑动着,林鸟低唱着欢娱之歌。
把夏玛抱在怀里,瓦季勒森说:
"亲爱的异乡女友,告诉我,你
花了多少财产买得我的自由?"
紧紧拥抱了他,夏玛悄悄地说:
"别做声!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
小船在炙人的热风里顺流飘荡,
正午的天空中升起酷热的太阳。
洗过午浴穿着湿衣的村中妇女
头顶着汲水的铜罐正走回家去。
市集已散场,人声喧哗已停息,
孤寂的村路默默闪耀在阳光里。
榕树浓荫下有青石砌成的渡口,
饥渴的水手在那里停泊了小舟。
这时候,鸟雀躲在树荫里午睡,
慵懒的蜜蜂营营着倦人的长昼。
忽然,一阵带着稻香的正午的
热风掠过,吹下了夏玛的面纱;
瓦季勒森心跳着,声音窒息地
在她耳边说:"亲爱的,知道吗,
就在你给我打开铁链的那一刻,
又给我带上了永恒的爱的枷锁?
你如何完成解救我的艰难工作,
亲爱的,请告诉我其中的经过。
你为我做了什么,我发誓要以
生命来报答。"夏玛掩上了面纱,
轻轻回答说:"现在且不来谈它!"
白昼的光船卷起了金色船帆,
缓缓地驰向远方日落的口岸。
靠近岸上是一片森林的河边,
晚风里,停下了夏玛的小船。
无波的水面上闪烁着初四的
纤纤月影,树根下的幽暗里
抖颤着琴声似的蟋蟀的低鸣。
夏玛熄灭了灯光,默默坐在
窗口,头依在青年的肩上。
她的蓬松的长发散发着异香
掩盖着青年的胸膛,滑软如
波浪,漆黑象一面睡眠的丝网。
她低声说:"我为你所做的事
真是非常艰巨,但要告诉你,
最亲爱的,更是十分不易。
我只简单地告诉你,你听了
千万要立刻把它从心中抹去。
是那个疯狂的单恋着我的
少年乌蒂耶,在我的吩咐下
代替你承担了那桩盗窃案,
用他的生命作了爱情的献礼。
这是多大的罪恶,我的知己。
我这样做,只是为了我爱你。"
纤月西坠,森林背负着千百鸟雀的
睡眠沉沉矗立。那环抱着女人的
腰肢的爱人的双臂,慢慢地松缓,
分离的残酷悄悄地沉落在两人中间。
瓦季勒森沉默着如一尊冰冷的石象,
夏玛象折断了的藤蔓一样倒在地上。
忽然,女人抱紧了青年的膝头,
跪在他的脚边,哭者低声哀求:
"这罪恶的严厉惩罚,且让他留在
上帝的手里吧,我为你才做了
这样的事!爱人啊,原谅我吧!"
移开他的脚,瓦季勒森大喝道:
"用你罪恶的代价买取我的生命,
这生命是多么应该被咒诅!
无耻的女人!可耻生命的债主!
你给我每一呼吸都带来了耻辱。"
他跳下船,登上岸,走进森林里。
黑暗里,枯叶在他脚下沙沙作响,
腐草散发出扑鼻的霉烂气息,
老树向四方伸展着无数 的
树枝,形成的黑影万怪千奇。
他行行重行行,直到路已不通——
整个森林伸出缠满乱藤的手臂,
暗中默默地阻拦着他再向前走去。
他疲倦地坐在地上休息,那象
幽灵一样站在他背后的是谁呢——
那一声不响,一步步追踪来前,
在漆黑的长途中留下血淋淋的
脚迹的?瓦季勒森握紧拳头
嚷道:"你还不放过我去?"女人
闪电般飞来,扑倒他的怀里,
她的蓬松的头发,馨香的衣裙,
急喘的呼吸,雨一般的密吻
象洪水一样淹没了他的身体。
夏玛哭着说:"我不离开你,不,
我不离开你。为你我犯了罪,
惩罚我吧,我的主人,假使你
愿意,杀死我,用你自己的手
来结束我的罪恶。"突然,黑夜
在透不进星辰的森林里发抖,
地下弯曲的树根也恐惧地战栗。
窒息中挤出了一声绝望的叹息,
之后,有谁跌倒在地上枯叶里。
瓦季勒森从森林中走出来的时候,
第一道晨光正射在远方湿婆庙顶。、
整个早晨,他象疯子一样茫然地
在河边寂寥的沙滩上徘徊不停。
正午燃烧着的阳光,火鞭一样
他打着他的全身,他口渴难忍,
却不知道喝一口眼前滚滚的河水。
他不理睬汲水村女怜悯的招呼——
"请到我家休息吧,你远方的客人。"
晚上,他疲倦不堪地奔回小船
象飞蛾怀着热切的希望扑向灯火。
啊!小床上,横着一只玲珑的脚镯!
他一次又一次的把它紧贴在胸口,
那镯上金铃的细响也一次又一次
象箭一样刺进他的心窝。船角里
放着一件蓝色纱丽,他扑在上面
把脸埋在 里——那丝的柔软,
不可见的香气,不自主地使他
勾起那可爱、动人的身材的回忆。
晶莹的初五的纤月,慢慢躲在
七叶树的后面,瓦季勒森伸手
向森林呼唤:"回来吧,亲爱的!"
森林的浓密的黑暗里有人影
出现,幽灵似的独立在人影
出现,幽灵似的独立在沙滩。
"来,亲爱的!""我已经回来了,"
夏玛扑在他的脚前说:"原谅我,
最亲爱的,你那慈悲的手不曾
将我杀死,想是我命不该绝。"
瓦季勒森望着她的脸,伸出
双手把她抱在怀里,突然一阵
战栗,又用力把她推得远远地。
他惊叫着:"哦,为什么,哦,
为什么你又回来?"闭上眼睛,
把脸掉开,轻轻说:"走开吧!
不要跟着我。"女人沉默了片刻,
于是跪在地上向青年摸足行礼。
然后向岸边走去——象梦一般地
逐渐消失在森林中的黑夜里。
1900年9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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