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知音 于 2012-2-29 20:18 编辑
春天的故事--红格子衬衫
文/知音
刚上小学的时候,对美还似懂非懂的,穿漂亮的衣服是我唯一的心愿,而这个心愿一般是年初开始盼的,一直要等到年底,春节的时候才有可能实现,当然也有可能实现不了.
母亲是个勤快人,有时候我多么希望她能懒一点点.她总是能把姐姐穿旧的衣服拆了,然后洗净,用烧烫的烙铁把那旧布片烫平,然后里外翻个个儿,把有洞的地方补上,再按我的身材裁一下,缝制出来,就算是我的新衣服了,而姐姐则"因祸得福",因为上面再没有姐姐而能穿上用新买来的花布做的衣服.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我上初中,初一的时候还穿着膝盖带补钉的裤子,天冷的时候,走路不小心,套在裤子里面的破破烂烂的秋裤的裤脚会掉下来拖到脚面,因为那不是我的裤子,是姐姐穿短了我穿着又长,而母亲又舍不得改,说让我将就穿马上我就能长大就不长了.当然,每次我都能在别人还没有发现的时候把它再挽进去.
突然有那么一年时兴"的确凉",可能就是刚刚出现的化纤布料吧.这种布料又轻又薄不说,那颜色鲜艳的要命,做成衬衫穿上去特别的漂亮.很多女孩都陆续的穿上了,粉红的、淡绿的....,最让我眼谗的,是那种红格子的,浅红的底上面带深红的粗条和细条交叉,直到现在,我也觉得那个图案是我心目中最美的.
那时候流行一首好象是东北大鼓之类的唱词,至今还能唱出来:
火红的太阳刚出山
朝霞铺满了半边天
公路上走过来人两个呀
一个老汉和一个青年呀啊
........
歌词大意是,一个农村老汉送他的女儿把大学上,歌词里的女儿就是穿着"红格子衬衫朴素好看,制服裤子是学生蓝."
学生蓝的制服裤子我有一条,那是过六一儿童节学校开运动会的时候,体操表演要求必须穿的,因为大家都穿,所以借也借不到,母亲就攒了一些鸡蛋,在六一之前卖掉,给我和姐姐每人做了一条裤子,我和姐姐都是舍不得穿,叠的笔直压在棉被垛的最下面,等体操表演的以后拿出来穿,穿完了再压上六着明年再穿.
这红格子衬衫我能穿到吗?我看见母亲又在攒鸡蛋.装鸡蛋的小筐放在高处,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了,我只能每天抬头看着那筐,仿佛看见红格子衬衫在里面晃动.我每天唱着那两句大鼓词去上学,不知道我的父亲能不能听懂这几句呢.
暑假过去的时候,我考上县城的重点高中了,母亲也去卖鸡蛋了,是姐姐陪着母亲一起去的.我在家等啊等啊,等到了天黑母亲还没回来,我急的快要哭了.母亲终于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布包,隐隐约约露出一角粉红,我的心都要蹦出来了.
母亲打开补包,原来是一幅婴儿的小被面儿(做棉被用的棉布),我的眼泪哗一下就流出来了,母亲说:"前院儿你二大娘家的三姐姐的大姑子躺下了(生孩子了),卖鸡蛋的钱就买了这个这被面儿,是给她下奶(送礼品)的."
那是我记忆中最失望的事情,失望的腿都软了,不想说话不想吃喝,然后就发烧,大病了一场.病好了以后就准备了上学的事,再也没有提起那红格衬衫的事情,直到大学的时候,我自己有点自主权了,终于买了一件棉布的,也是红格,但是远不如那时候的"的确凉"鲜艳,当然了,即使有那样鲜艳的我也不会买了,因为审美观已经变了.
现在每每跟母亲回忆起这件事,母亲还满不在乎,不穿不也过来了吗?我不同意,过来是过来了,但是那种极度失望的情绪对我的健康就没有害处吗?我想那么说,但是我知道母亲会说:"你这也算个事?我曾经...."
现在,我给儿子买衣服都要征求他自己的意见,绝不武断,因为我知道有些东西就是一去不复返的,就象--红格子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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