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割韭菜 [复制链接]

令箭

主楼

发表于 2011-11-21 21:5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韭菜不是啥好东西，但味很攒鼻子，冒烟的人家房前屋后的都会有几屁股大的坨坨养它。东西耐活，轻易没人破个整工伺弄它。二月风来，冷飕飕的，冷不丁瞅它一眼，丝线一样窝在残雪里，狗日的半死不活。
突然有一天，或是风不太冷清，或是暖阳打脸，有几个领导呼呼啦啦来了，呼呼啦啦走了。
说是来看牛蛋的韭菜，有几个人很酸的瞅瞅自家地里的韭菜。烟熏火燎的几口浓痰之后，都知道这破地方能让领导来，估计就是牛蛋的韭菜了。
大耳朵说亲眼见了，一个胖子官还送牛蛋几个字：“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
塑料布裹着的房子叫大棚，韭菜就是不一样，翠绿油油的。牛蛋蹲在地里准备割韭菜，感觉有狗进来，一抬头看是书记，笑了。
“别动，你忙，我随便来看看。”
牛蛋辈低，得叫书记爷爷。前几天县领导来，就捎了两把韭菜，领导掏了一百块钱，还写了几个字。晚上和老婆说了，老婆说两把韭菜不值，领导真是好领导。书记爷陪着来，这好处要记住。不买礼了，韭菜管够。老婆说中。
牛蛋割好韭菜放倒到红塑料袋里，走到书记身后站住。书记还在看墙上的条幅，牛蛋叫了一声爷。书记爷没有拒绝，也没多说，就笑了笑走了。
牛蛋刚要蹲下，感觉背后有狗。一扭脸，村长老婆和妇联主任跨进屋。牛蛋很奇怪这俩神仙咋走到一块了。
村长老婆是他小婶，妇联主任是他姑奶奶，两个人去年骂得那个凶没人敢劝。骂声刚停，哑巴家的瓦房哗地倒了。哑巴一指房子嘿嘿笑了，看热闹的都感叹这两个女人功力非凡。第二天，几棵沾了吐沫星子的树叶黄皮落，死了。哑巴家的黑狗和大耳朵家的黄狗绕着树翘起胯子，却没尿出来。大耳朵见了骂，狗日的货！
“牛蛋！楞啥？给婶子割韭菜！”
“嗯，好好。要几斤？包饺子？”
“你书记爷要几斤，我要几斤！多一两也不要！”
牛蛋一听有意思，村长帮咱贷的款，咱还没请村长喝过酒哩，几把韭菜算啥，嘿嘿嘿。
妇女主任走的时候对他一笑，很狐媚。这女人面皮子白屁股也好看，怪不得村长像条狗一样嗅她屁股。
牛蛋刚要蹲下，又感觉背后有狗，一看是刘校长。
“牛蛋，你儿子可是又闯祸了，你说咋弄？”
“哎呀这孬孙，你坐你坐！”
“韭菜不错，好东西。听说你和县长合影了？”
“是呀是呀。校长你担待我儿子，我一定记住你天大好处，这点韭菜你拿着，过两天我再给你送！”
算起来刘校长是小姨家的婆家侄媳妇的娘家爹，是得说说儿子了。
牛蛋一想，今天是黄道吉日？掐着指头算了半天很迷茫，今天吃韭菜大吉大利？反正今儿哪不对劲儿。抠了抠鞋上的黄泥，去给火炉添了几块煤，拎出旱烟袋刚要挖一锅，杂根老爷跨进大棚。
“别抽烟，不是说戒了吗？咋又拿出来了？”
“嘿嘿嘿。”
杂根老爷是村里辈分儿最高的本家，喜欢管闲事儿。儿子们都在城里有好工作，接了他几回都被他拒绝了。牛蛋很佩服杂根老爷。
扶着杂根老爷坐下，牛蛋知道他那一套学问又该说道说道了。
“韭菜可是好东西呀，你很有眼光。在中医里，韭菜有一个很响亮的名字叫壮阳草，还有人把韭菜称为洗肠草，不但如此，韭菜还有很多名字。韭菜还叫草钟乳、起阳草、长生草，又称扁菜。健胃、提神、止汗固涩、助阳、固精，几个作用了？你搬起指头算算。根、叶捣汁有消炎止血、止痛之功。治哪些病你记住了，听着，肝肾阴虚盗汗、阳痿、阳强、遗精、噎隔、反胃、腹痛、痛经、经漏、跌打损伤。”
牛蛋听得很晕，但记住了阳强阳痿四个字，还有这功效？
掀起门帘送出大棚，杂根爷走得很慢很满足。一小把韭菜少了些。
天色阴暗，冷空气又要来。
老婆拎来了饭菜，先给牛蛋盛饭，然后棚里面看了看。牛蛋咽了一口馍刚要说话，老婆说“我都知道了别说了”，给牛蛋夹一口咸菜，轻叹一口气。
外面的风吹起呼哨，牛蛋和老婆躺被窝里睡不着。突然想起杂根爷说的那四个字。牛蛋凑到老婆耳朵边赶紧一说，老婆狠掐了牛蛋一下。黑暗里，牛蛋揉着疼处，那脸就像晒干的柿饼。牛蛋大腿一不疼，他掀了被子下床，抹黑也知道韭菜在哪儿。大嚼一气，一口草腥气，忍住忍住。刺啦着钻进被子，老婆没有像往常推开他，而是抱住他。牛蛋心里很温暖。突然就来劲儿了，原来是真的。
老婆的叫声很奇怪，有点像外面呼哨一样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