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剪子石头布,我输了。
晶晶知道我一定出布,美丽的小鼻子很得意。挽着我胳膊走进购物街,直奔名表店。有很多时尚女孩迎面走过来,然后擦肩而过,吸着奶茶的眼光在我和晶晶之间有短暂的游移。晶晶不在乎,我也不在乎,管它呢。
晶晶说来过一次名表店。她说看中一款表时候是在床上,那眼神很迷离很向往。我有些心疼了,就用手摸了她头发。她没有说让我买,只是想了一下。她光着去冲澡,很长的头发,很白净的脊梁,很光滑的小屁股。一瞬间的影像,让我很感叹。我突然决定给她买一块。江诗丹顿也行,百达翡丽也行,反正我决定了。钞票又不是我印的,都是别人给的,再给别人也无所谓。一堆煤而已。一大堆煤而已。
说起她15岁那年我的一次尴尬,她很迷茫。觉得她真想不起来了,我就稍微提示了一下。她恍然大悟说,“哦,你给我爸送礼,我骂你了!”小姑奶奶终于想起来了。发电机坏了都舍不得修,买了两件茅台送上门去。笑脸陪着,又让小姑娘骂了一顿。我拿着一万吨的订单签字,对一脸不悦的小姑娘很真的笑了一下。时空流逝的一张大床上,线条已经很优美的晶晶敞开了心扉,我不能不说她的叫声里一定有一种记忆不远的泄恨在徘徊。后来坐在办公室里,我给来拜访的晶晶父亲老石头沏茶,也不可否认有一种龌龊念头在心里撞击。他的燃料分厂厂长和供应公司经理来过,我也很客气。但价格始终是我牙缝里的肉,不会吐出去。临了也不能给个绝望,我说让你们老总来吧,我请他喝茶。价格低一点是应该的,就是不为老石头,也得给晶晶面子。尽管和晶晶的感情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可人都得呼吸空气。
“哥,我喜欢这一款!”
晶晶的声音很美,美到她说什么我都无法拒绝。
“买了!”
“这款表29万,先生您是刷卡还是转账?”
“我签字吧,明天有人来处理。”
销售小姐愣怔的功夫,经理来了。
“布大哥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不用签字的,你来就好!小店以后得大哥多照顾,嘿嘿。”
他转脸说,“快给布老板装好!!”
刚走到门口,晶晶又拽着我往店里走。店经理看见我们回来,赶紧迎上来说:“能给布大哥帮忙吗?”
我不明白原因就看晶晶。晶晶一脸惊慌那样子没有搭理经理,我赶紧说:“百达翡丽有现货吗?”
“大哥,百达翡丽需要预定,没现货。”
“哦。”
晶晶没等我继续说话,拉住我就走。她走着说着,“刚才差点撞见我爸爸。他看见我和你这样不气死才怪呢。”
我偷偷笑了。
“他陪着一个女人,很面熟,想不起来了。”
我估计一定是孙雪,但不能说。
二
我在电业局二楼办公。隔壁是供电调度中心。通知一个又一个,电话一个又一个,可是发电厂发不出电,没有负荷供给,只能拉闸限电。我一个调度主任,做的只能是鼓励企业多发电。可都是公对公,这老石头脖子一拧,谁也没法他。想想老石头曾经那笑脸,我浑身痒痒。姥姥的,你卖不出电找我喝酒唱歌,现在电缺了倒拿架子了。实在不行就找他喝酒唱歌,只要能应付这些通知。
煤价飞涨他知道,只是这风水轮流转的玄机太神秘了。布老板都收了晶晶做二房了,听说老石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可太妙了。想想也理解,布老板一下子发达了,过亿家业却没有个儿子来打理。别看他老婆布老虎穿金戴银虎耀武扬威的,肚子不会发芽是个大毛病。就是不明白晶晶,布老板除了有几个钱,鼠眉獐目那样子,晚上不做噩梦?倒是欣赏女儿小蒙的选择,在省城做股票经纪人。体面也赚钱。她男朋友照片也看了,很顺眼。
说曹操,曹操就到。
布老虎推门进来了。
“老虎嫂,你咋来了?”
“我想你小剪子了乖乖!”
“可不敢,老布知道了掐死我!”
“咋了?嫌我身上肉多了不是?搁上学那会儿,先揍一顿再说!”
我当然记忆犹新,这姑奶奶欺负我就像捏死个臭虫。不过也有光,打急了一把攥住她咪 咪,她立马就哭了。那时候才多大,都十三四岁,啥也不懂。
“记不记得你啥时候不打我了?”
布老虎脸红了。切,这娘们儿也会害羞。
布老虎坐了一会儿说,“不准拉我电闸!咱们是老同学,不看僧面看佛面。”
“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
“得了吧,咱们啥交情?我嫁人那一天你哭没哭?我回门听说你上吊死过一回,我当时都哭了。”
她一说这个,我心里咯噔一声。
“不是我矫情。你要愿意就还是抱抱我,上床还是不行。”
这婆娘仗义豪爽,也有情意。当初卖不出电,她赶紧弄了两个小企业消耗电。赔了,布老板劈头盖脸骂她。听说她一句话也没说。这种女人,咋忍心拉闸。
我把她搂在怀里说:“拉谁,也不能拉你。”
三
财务报表真烦人,又赔400万。
吃一万,屙三千,谁干这买卖?煤价涨破700块,咋就不明白这电价为啥还不涨呢?实在不行就停炉停机,何必自己折磨自己呢。
“爸爸,布哥说给你两万吨计划煤,税前400块。你赶紧派车拉吧!”
我放下电话,没有任何喜悦。看着窗外的散热塔,给来签字的车队长说了几句话。究竟说了什么,我也忘了。
两万吨能解决多少问题?年年亏损几千万,不差这几百万优惠。真不知道晓丽咋想,这闺女。想想前年李主任家闺女小熙跳河自杀,这爸爸真的太难当了。小剪子神气活现还跟我显摆,他都不知道他家闺女是做啥的。想想小蒙,想想晶晶,自己真的老了?
小剪子又打电话,真客气。可不是那几年拎着猪头也找不着庙门,送礼也不要,能耐大了。现在让我满发,超发,一刀捅了我得了。
“你表妹是谁?”
“孙雪!你认识。你不是很早就想和她吃回饭吗?我让她常驻你那里,监督你不准停机停炉。电价有优惠政策,给你优先指标!市政府会议你也去了——”
我挂了电话,又来这一套。
听到敲门声,心想这小剪子这小子开火箭铺了。
果然是孙雪,心里由衷赞叹美丽是一个很具体的感念。
我给车队打电话。
“别急嘛,太不含蓄了。迎风洗尘总不能搁过去吧?”
“又不是去开房,咋不含蓄了?购物街,走!”
购物街的繁华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拥挤的人流很熙攘。我立在街中央却有巨大的孤独感,抬头看看工行的豪华大楼,我在思忖从哪一层跳下来合适——“急死我了!一会儿就找不到你了”——是孙雪,声音很悦耳。
我和孙雪走着说着,就像前世的情人在中世纪的英国庄园漫步。草绿花香,小溪潺潺,白色的围栏里有苏格兰小绵羊。风笛在远处透着悠闲,那是森林边老约翰的欢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