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前半生吵架，后半生恩爱

苏潘云

　　


      当家的——习惯这样叫你，人前或者人后，都是。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你不习惯，抗议道：哼，假惺惺！瞎嚷嚷什么我当家，可实际上却是你做主，当家不能做主，能叫当家的吗？
　　
　　我就笑：家里的大事小事，我做过主吗？哪样不是经过了你的拍板同意？我不过就是拥有建议权而已，你要是不“准奏”，我岂敢轻举妄动？！
　　
　　一番话，说得你也笑起来，从此默认了这个称呼。在关系亲近的同事面前，你常常调侃：别看我们俩口子经常吵架，其实很民主的，我当家，我老婆做主。
　　
　　那是当然，民主的家庭，才经常吵架。吵架好啊，吵架热闹嘛。同事们倒是颇能理解的。
　　
　　可是我，不喜欢吵架，相当地不喜欢，尽管吵起架来，我毫不含糊，绝对不是弱者。这个，作为当事者的一方，你是深有体会的。
　　
　　可惜，生活由不得我的喜欢与否，而呈现出我喜欢的一面。你哩，也由不得你的酒脾气。平时的你，好得没话说，可是只要你醉酒，你就变了一个人似的，让我失望让我愤恨让我忍无可忍……
　　
　　吵架在所难免。我躲着你也不行，你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内，找到我——我们只有吵吵吵！
　　
　　虽然你在酒醒后百般解释：我不就是想和你说说话么？我当面指出你的缺点，不是挑剔你，那是希望你更加完美。我怎么不去找别人说去？我在意你，才和你说，我哪里就是找你吵架了？是你自己见不得我喝酒，才生气上火，能怪我喝酒吗？……
　　
　　我无数次地幻想并且期待着，有一天，你能主动把这害人的酒，给戒了！
　　
　　这一天到底是来了，但却不是在一片祥和中来。
　　
　　一次常规检查，查出一大堆毛病，虽然只是一些小毛病，不至于致命，但是，毫无疑问地，你的身体状况已经亮起了红灯，最起码，不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强悍和健康。
　　
　　你貌似无所谓，对着医嘱里面的两个字哈哈一笑：“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限酒’嘛，限就限！干脆，我戒了吧，这酒！”
　　
　　知夫莫若妻。你故作豁达的姿态里，定然有着难言的隐痛和恐慌，要不，打死你你也不会舍得说你要戒酒，你爱了半生的酒！当生命和酒精相冲突的时候，任谁，也会清楚孰轻孰重。
　　
　　你当真说到做到。突然切断酒桌上的应酬，也许最痛苦的不是你，而是你的那些酒友哥们儿，酒桌上少了那么豪爽健谈的一个你，那该少了多少情趣呀。
　　
　　说真的，平生，我最为痛恨的就是你的酒。你酒后不加控制，抑或是控制不了的对我横加指责无事生非带给我精神上的伤害，常常使我忍无可忍继续忍，几欲达到使我崩溃的边缘。你也知道，如果不是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的完整，单是冲了你给我带来的酒后无序的生活，我一定早早离开你。我无数次地逼你在酒和我之间选择，每次，你不是举棋不定难以取舍，你根本就是一边倒，倒向酒——
　　
　　而今，你终于自己主动说你戒酒。然而，是在这样的状态下，我感到的自然不是欢喜，而是一种悲壮，莫名的悲壮。一时百感交集。
　　
　　虽然你主观上不是为我，但是我依然感动。珍爱自己生命，原本就是一种对家人也是对他人负责的人生态度。
　　
　　那天中午，下班回家，钥匙扭开家门的瞬间，听见你在房间里讲电话，似乎和酒有关，我本能地停止了推门进屋，凝神细听——“谢谢盛情，谢谢，我不去了，真的不去！戒了，坚决戒掉。就算是为了老婆，我也要戒了。就是因为我喝酒不加控制，老婆跟着我受了二十几年的气。很惭愧，不喝酒了，才开始明白一些道理。我认真想过了，我的毛病都是喝酒喝的。我喝了三十年的酒，老婆很受气；后三十年我坚决不喝，不能把自己的小命给喝没了哟，我还要给老婆做伴，争取让老婆后三十年不生气了，对我满意……你别笑话我，我不是怕老婆，我也不怕你笑话……”
　　
　　闻言，善感的我，内心自然又是翻腾起惊涛骇浪。是的，你说的没错，你喝了三十年的酒，我们吵了快三十年的架！想到你酒后找我吵架的样子，我就恨得咬牙切齿心肝绞痛。
　　
　　前三十年吵架，吵就吵了吧，那时，我们年轻气盛，都扛得住，受气也受过了，反正都过去了，既往不咎吧；后三十年，我们做伴——不争不吵不闹，享受恩爱，相伴到老！
　　
　　就这样说好了哟，当家的，你当家，你做主，我都听你的！我保证！
　　
　　

马樱花

谢谢来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