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孤鸿野鹤 于 2011-10-17 07:47 编辑
春节前逛超市,买了一个绒布做的老鼠挂件。鲜红喜庆的绒布老鼠肥嘟嘟的,圆圆的耳朵、尖尖的嘴、笑眯眯的眼睛,吃得鼓鼓的肚子像个粮仓,中间一个“丰”字。挂件上端是一个中国结,下端一个吊穗。农历鼠年将至,这寓意吉祥的讨巧挂件谁看着都会喜欢。 回到家,我把它挂在门边的镜子上,房间里立时生动起来,平添了几分喜气。 其实像我这样一个粗心男人对这类零零碎碎的玩意儿是从不留意的,这个吉祥鼠却让十分喜欢,它让我想起父亲曾经讲过的一个奇异故事。 父亲下井挖煤干了一辈子,多次受过伤。一根手指残了,晚年落下了矽肺病(那是所有井下煤矿工人都会得的职业病。常年吸进的粉尘附着在肺部,年久了肺都板结了。)晚年的父亲一直受着矽肺病的折磨。特别是遇上感冒咳簌的时候,总是气短。全家人都心疼却又无奈。即便这样,过了古稀之年才离世的父亲,在他的工友中,命还算比较好的。谁都知道,采煤工是社会最底层、最辛苦、最危险的职业。工人们每天默默地上班入井,有可能某一天就再没有好好地上来,回到家,回到亲人身边。他们养活着一家老小,用汗水,更是用生命。离家在外这么多年,我最怕在新闻中听到看到两个字——煤矿——这两个字的后面,总是地跟着魔鬼一样的阴影——事故。煤矿事故,一次次地让我的心颤痛。 父亲曾跟我说,有一次他们正在井下干活,忽然听见了升井的铃声。大伙挺奇怪,刚接班没多大功夫怎么升井了?在煤矿,是用电铃传递信号的。绞车房的绞车工听铃声开动绞车或升或降。工人们乘绞车到了井上,都挺纳闷儿,问谁打的铃啊?上面的人说没人打呀!这时又真真切切地听见升井铃响了。顺着铃声看去——嚯!一只大老鼠正咬着拉铃的线绳在那打铃呢。大伙刚要笑,突然,从井下传出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这个故事带给我的沉重永远挥之不去,沉重得让我有如虚脱。 父亲一辈子对老鼠都是善待的。家里招了老鼠,父亲也只是把食物盖严,告诉我们“别祸害它。”父亲说,在井下,工人们看到老鼠会很欣喜,把它视作吉祥的灵异之物——老鼠的乐居之所,一定是平安之地。若是见到老鼠向井上奔逃,则视为不祥。工人们会用面包香肠给老鼠吃,从不加害。在危险四伏的千尺井下,再强壮的生命也脆弱得如同一张薄纸。一只老鼠,一个鲜活的生命,给了这些在生活的最底层挣扎的工人兄弟们无限的生命抚慰。在那似乎被世间遗忘的深深的地下,人鼠相伴,是最动人的生命图景,在这里只有生命的陪伴,再无异类的划分。 现在,我远离了家乡。在遥远的北方,在深深的井下,依旧有我童年的伙伴。 每次进出屋门,总愿意看一眼挂在镜子上的吉祥鼠,它抚慰着我对朋友的挂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