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暮雪 于 2012-2-16 06:56 编辑
小时候特喜欢吹柳笛,春天的柳笛。
记忆被打开,欢乐会悄悄流淌,儿时的一些乐子,如一汪绿油油的水,伴着徜徉的风,金灿灿而慵懒的阳光,鼻息里嗅到的满是清新的味道。
北方的春总是姗姗来迟,一场桃花雨并不意味着春就来到,要等冰凌花开后,料峭春寒过尽,风变得柔和,吹干了雪水覆盖的土层,才可见春的信使------柳条返青。隔不多日子,上满了浆儿的柳条渐次青翠婀娜起来,开始蕴藉能量竭力要拱出毛毛狗,那皮质褪去了生涩,表皮内壁渐渐结上绿绿的薄薄的纹理密致的一层韧带,连同实心儿的木质一并柔韧,这时节柳条可以摇曳生姿可以垂临照水,当然也便可以折来做柳笛了。
做柳笛的法子很简单,轻轻一扭脱下一段柳皮管儿,于一端削去表皮儿,只留内里厚嘟嘟的那部分当做笛子嘴儿,粗糙的笛子简陋的乐器就算做成。孩子们对于这些自我加工的小玩什总是很上心,做得不咋地却总愿意拿出来显摆,不拘大小一准儿拿它当做宝贝,衔在嘴里没黑天白日的一通乱吹。
笛子管儿长一些的吹出来的声儿是闷闷的,到是暗合了宫商的声阶。若偏偏要个起伏旋律需要拐个弯儿的,吹出的效果不但滑稽还很搞笑,直逗得我们捧腹不已。短短的寸笛音又尖又细,高可凌霄,随处刺人耳膜,大人们听了会烦得要命,那声儿实在单调乏味,小孩子们却乐此不疲,檐前屋后的,响彻个不停。
在这时而清扬时而短促的笛音里,我们的个子窜高了,羊角辫儿变粗了,拖着鼻涕的小伙伴开始讲卫生了,像一颗颗上满了浆儿的小柳树,尽情挥霍着无以复加的童年时光。那是最可留恋的时光,是笛音里的时光。
太阳照射着大地,黑土地冒着热气儿,遥遥远视,矮小的我们总见蒸腾的热气曲线玲珑的。“春水满四泽”了,这儿却只有一条小河,河水安静得淌着,既不喧闹也不轻柔。想来“归舟流水乘微意”不是它所流连的,像无暇顾及周遭的景色的调皮孩子,什么时候撂个蹶子,引一片哗哗声,什么时候闷头默默前行,仿佛很深刻,其实还是清澈得很,随性得很,毫不理睬你谁谁,一径向前奔去。
河畔边光洁的鹅卵石也在泛着光,黑色子儿白色子儿应有尽有。阳光明媚的大晴天儿,几个孩子赤足于鹅卵石上,弓着背挑拣着能打火的白色石头,据说找到了可以代替火柴,两块石头一磋磨就能产生火花。这简直太神奇了,寻找神秘石头的诱惑令我们没少花费气力,跟扫地雷似地盯着那片河滩逡巡一个遍。
精美的石头没有找到,也渐渐失了兴趣,一哄儿又奔到柳树荫下,三下五除二弄个柳笛,鼓着腮帮子可劲儿吹,吹累了就躺到大石背上眯起眼睛晒太阳。嘴里尚且不闲着,一撸一大把的嫩柳条儿满足了我们的食欲,口里嚼着甜甜的柳毛茎儿算是充当了零食,几个鬼头的竟然找棵老柳树寻那根底新发的嫩条儿,不但胖还很甜,从稍顶直可以吃到根儿。这往往会令我羡慕不已,以后每逢寻柳条杆儿吃,专钻河边的老柳树~~~~~
玩过吃过了,懒惰的便沐浴着阳光来个懒趴儿,硕大的石头就是天设的床,有的坐在水边玩石子儿玩泥沙,惬意无比得像潜在水底的小鱼儿。水清且浅,碎石历历,如茵的倒影,孩子的脸庞~~~~~一切那么安静,又那么清新自如。
逢着好动的时候,可以趿拉着鞋子追蝴蝶。蝴蝶会把我们带到一片刺毛果花地,小时候不知道是野蔷薇,我们都叫做刺毛果花。那是方圆很大的一片灌木丛,周边都是沙地,唯它地势低些,每到春来,便繁花似锦。
小小的刺毛果顶花带刺儿,花谢了果子才长大,男孩子通常不去欣赏那美丽的花朵,而直奔小得可怜的刺毛果去品尝一丁点儿酸味儿,也不管弄没弄干净就往嘴里塞。女孩子天性喜欢那一片花儿,粉粉的,活泼泼的姿态毫无顾忌得野,连那一股香气也野得浓郁,只是刺儿很扎人麻烦一些,但诱惑还是大于针刺的疼痛,非但勇敢得一折一大把,还要把它携回家,插在瓶子里弄些水还能时时捡拾点香味儿~~~~
所有的新奇随处可见,所有的感官六觉都那么适意。山水田畴,一花一木,美丽得逼人眼,生动得展现于我们面前。时光像涂满了鹅蛋黄儿般油油的荡漾,可却是转瞬即逝。
不知什么时候,那一片灌木丛不见了,那片花地已经被开成了田地。花儿也摘不到了,刺毛果吃不上了。打小就胆儿肥的我,一个春天独自踩过鹅卵石走过沙地,希望重见繁花似锦的景象。可现实令我失望,没有了此起彼伏的柳笛声儿,也看不到粉粉的刺毛果花儿,闻不到晒蔫了的柳叶味儿~~~一个孩子看似愣怔怔不知所为,谁知道小小的心痕里也曾藏着惋惜留恋抑或一点无奈的孤独呢?
那一片庄稼到是长势良好,而那片花地,从此多次入我梦,还有柳笛,还有阳光,游鱼碎石~~~~
柳笛声声,已是画中风景,再到春来竟无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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