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年轮之:轮滑鞋
外甥的儿子管我叫舅爷爷,小家伙已经马上三岁了,是一个乖巧的不能再乖巧的小娃娃,长的清秀自不必说,那张甜甜的小嘴巴,成天能把人哄的五迷三道的。我基本上是看着这个娃娃长大的,转眼三年过去了,想起我父母常说的一句话:有苗不愁长。
三年间,只要是我在厦门的日子里,我都会为他拍照,为他整理了大量的有关他的影像资料,我曾经告诉外甥,好好的保存这些东西,孩子真幸福,可以从小到大的记录自己的成长经历。
那天带着他去玩具翻斗城,他缠着我要我给他买一双轮滑的鞋子,被我拒绝了。理由很简单,孩子还是太小了,一旦把握不住容易出问题。回到家小东西嘟着小嘴巴,显然不高兴,但是,这事儿由不得他,不能什么都他说了算。
轮滑对我来说也不算太陌生的玩意儿。我本人尽管滑的不那么好,但是,至少是滑过的,那大概是八十年代初期吧?我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学校附近有一座旱冰场,如果遇到不喜欢听的课,和几个哥们姐们递一个心有灵犀的眼神,直接就出了教室,奔着旱冰场就去了。最早的时候摔的四脚朝天,屁股生疼的事情经常发生,后来就熟能生巧,从容自如了。
这玩意兴起,确切地说大概也就是八十年代初期,那会儿我在工厂,那时候轮滑还不是现在的鞋子,就是一个铁鞋子下面有轮子,这东西对工厂的工人们来说,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于是一时间,工厂里做轮滑鞋的事情层出不穷。做的也要多精巧就多精巧,花功夫的人可以用整个不锈钢来制作,做的那叫漂亮,让厂方最终很刹轮滑鞋私活风气的原因是,工厂仓库里那个型号的轴承彻底告急。因为所有能做轮滑鞋的轴承都被他们变着法子领走了,最后以至于生产受到影响。以至于厂保卫科那个老头科长,领着几个下属,声色俱厉的追查。当然,他们其实都是很好的人,追查来追查去,最后就不了了之,但是,也抓了几个迎风上的不知死活的主儿。也就是批评和象征性的罚款处理了。
做了轮滑鞋,当然是要滑的,说实话,工厂车间场地足够宽大,可是水泥地面的感觉不是很好,但是,就在这不太好的环境里,历练出一批轮滑高手,以至于他们其中个别的几位,可以在最多两米方圆的工作平台上滑,非常惊险,也非常飘逸。
很多年后,我邂逅了一位当年在工作平台上做过这类表演的工友,望着他发福的身材,我和他说起当年,居然多了几分唏嘘。
在大学期间,我们有一些课程,有一些老师的水平是不敢让人恭维的,客观地说也就是照本宣科,当撞钟和尚的差事。这样以来,有一些课,常常被同学们变着法子抵制,而逃课的最好消遣无非是结伴喝酒,结伴看电影,结伴跳舞,那会儿交谊舞刚刚战战兢兢的出现,所以,很多娱乐场所都在“试水”。这所有的逃课行当里,我最喜欢的就是喝酒和轮滑。一般说来都是先跑到公园的旱冰场,花一身臭汗,然后跑到澡堂子里洗一把,然后找一个小酒馆,云山雾罩的喝一通。
我们上《形式逻辑》的课,主讲的老师,是政治系的一个主任,这个仁兄一直不为我们认可,关键是他张嘴闭嘴就是“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所以有同学轻蔑的称他是“二道甘蔗”,那意思不言而喻。这科让他讲的我们大家都感到索然无味。尤其是什么“概念,内涵,外延”之类的东西,他生涩的讲解,经常性的把我们大家,甚至是他自己都绕的不知归路。所以,他的课注定被诟病。讲概念的时候,他的定义经常到让我们瞠目结舌的地步,诸如“白马就是白色的马,桃树就是结桃的树”之类的。终于我一哥们忍耐不住,把教材往桌子上一甩,来了一句:废话。话音很响,阶梯教室里大家顿时笑翻。老师脸上挂不住了,于是一时间剑拔弩张。见势不好,我赶紧拉着这个同学出了教室,直接奔旱冰场消遣去了。
我这个同学身高一米九三,是我们学年的第一高度。人是一个很性格的人,属于那种敢爱敢恨,不藏不掖的人。性子很急,喜欢较真,这次直接对着老师去了,后果可想而知。校方当然是很看重这样“事件”的,定性为“扰乱课堂秩序,蔑视教师”,要给一个记过处分,我们这些同学大都是来自于不同的单位,如果带着处分回去,档案里这一笔是很麻烦的,为此,我们几个班委不停的找相关人员疏通,甚至不惜自己掏腰包,凑份子,为那位怒火中烧的主任大人买了烟酒,好歹他老人家给了面子,总算把这事儿安抚下去了。但是“白马就是白色的马,桃树就是结桃的树”却成为我们捧腹的笑话。
我这个同学别看身高,轮滑滑的相当灵巧,在旱冰场上,绝对有鹤立鸡群的感觉。当然他还喜欢打篮球,是一个很阳光的人。那一年,他的女儿三岁。那时候,他就对足下的旱冰鞋颇不以为然:“这东西咋四个轮子呢?应当两个轮子,像冰鞋那样才对。”
他死于一场意外。在上学的路上,他骑着他的嘉陵轻骑,和一辆工厂的班车险些发生刮擦,很小的一件事情,熟料双方火气都很大,互不相让的争吵起来,他的车子在班车的外面,靠着马路内道的地方,熟料一辆疾驶而来的车子把他卷入了车底。
很多年以后,我和我的同学们谈起他,总是说不出的唏嘘:他其实没必要这么较真儿的。
毕业后,我们各奔东西,同学联系不多。直到有一天我渐渐长大的儿子缠着我要我给他买一双轮滑鞋,我才发觉,原来轮滑鞋确实已经不是两排轮子,而是一排轮子了。
埋葬同学的那块墓地如今成了一个高档小区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如果知道,我一定买一双轮滑鞋放在他的墓碑前。
人生,就是这样!
2011年7月21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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