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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淡淡一片云 于 2010-9-19 11:20 编辑
时光能否倒流？在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还不能广为让人理解的情形下，我不知道。
只是在我中秋回到故乡的几天中，又已然觉察得，那些逝去的时光，哪里能够倒流？我的小学老师一个也没有见到；中学的老师也只见到了两位，他们都在夕阳晚境中平静地生活。我总是顽固地认为，“最美夕阳红”的歌声，无论是否可以唱出晚霞漫天，于更多的老年人，他们其实最需要的是安宁的日子，最渴盼的是儿女情长。于是，安享晚年，或就是我送给他们无以替代的最真诚的祝福。至于我见到的当年中学同学和童年的伙伴，经20年之风雨坎坷，历世事之折腾演变，如今也都全无昔日那般“难得偷闲学少年”之年少情怀！或为生计、为岗位，或为孩子、为房子，都还在苦雨红尘中不辞辛劳地追逐和奔波。
说不尽的酸甜苦辣！道不完之春夏秋冬！相聚一刻，那苦累丛中的话儿，枝枝蔓蔓，总是听到不少，大环境给人的压力无时不在，我的心也每每重了起来，甚而还生出一种愧疚：是我打破了他们的平静？抑或掀起了他们的伤感？
当然美好的话题还是很多，日新月异的时代发展，总会给家庭和个人带来不能无视的变化。相对于儿时，生活质量的提高，总能让人感触良多。只是由于时代给予人的责任和要求不能同日而语，故解释生活的观点也就多元和丰富起来。我仍然想圆我回到家乡的一个即时愿望，见见我的那位中学的“同桌”。在多方打听下，我终于了解到了当年的那位同学的一些简单信息，她还在家乡。多少有点突如其来的兴奋感觉流过全身，我又记起我曾写过的文字中的一句话：“思念是一种人类的情怀。”是的，我也从不怀疑，思念应该属于全人类！我还是不知道见她是否方便？遂先和她打了一个电话，表达了我的那样一份殷殷的心思：想看望老同学们，自然也包括她！
手拿电话的那一刻，我真的有点不知所措。我只是想珍惜回到家乡的时光，也满足那种人到中年后，回首日子时的那种也不称过分的简单想法。不过迅即我又理解，老同学之间的见面，虽谈不上好客，也无需那般之讲究，但毕竟有20年没谋面，找一个有点气氛的环境，既能说点老同学之间苦苦甜甜的话题，也能释放昔日同窗之间那些隐隐约约的思念，这些都谓是很自然不过的事了。
她当然开始听不出一个几乎是陌生的声音，接话略为迟疑和犹豫，当她知道了打电话的不速之客是谁后，即刻传来恍然大悟的笑声，竟二话不说，约定在次日，请我和其他尚还在家乡的老同学们一起在酒店共进晚餐。我很庆幸，因为在这个诺大的世界上，在这20年的时空变化中，老同学之间的那种久远记忆，竟然也能在片刻之间唤回！我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甚而生出一种喜出望外。明天见到我的那位当年的“同桌”，我能说些什么呢？
放下电话，我尽力的回忆电话那端似曾熟悉但仍觉“陌生”的声音，那声音伴着一个模糊而又活泼的身影，从20年前一下子跳到了我的眼前。人世间除了亲情、爱情外，这种期盼与昔日同窗相聚的情感，就是源自那种谓之“友情”的东西？或兼有一点更复杂的成分？我生生的说不清。
第二天我告之母亲，老同学晚上聚餐，可能回家稍晚，请母亲不要惦着我。临出门，母亲只说了一句：“你高兴去吧，晚点没事的，我等你回。”那一刻，一边是一种清晰有致的母爱在感染着我；一边是一种晃若隔世的期盼在召唤着我。我不再犹豫地走出了大门，走出了院落，一个人走在了故乡的大街上。熙熙的秋风轻轻地迎我吹来，透过树梢的几抹夕阳，渲染着黄昏前的一片宁静，走在故乡的那块曾照耀过我的天空下，看着那些沿街拔地而起的商贾铺面，目不暇接，感从中生，熟悉和陌生两种感觉同时向我袭来。
按照电话中事先说好的路线，我按图索骥，按时赴约。那是一家很体面的酒店，老同学们都已站在酒店门口迎候我了。我一眼望去，除了有几位同学是我日前已经拜访过的之外，满目都是被无情的岁月所剥蚀的似认识又非认识的面孔，甚至有些面孔不乏老态。那一瞬间，我或有点鼻腔酸酸的感觉，但我马上镇定且抑制住了自己，也暗暗告诉自己：“今天是个好日子！”那一瞬间的伤感，在老同学们蜂拥而至的问好声中，顷刻化为乌有。
看着大家围拢我伸过来的一只只热情的手，我也忙不迭地伸出两手，又同时机械地喊出你好！你好！就在握手的那一刻，20年时空中染上的苍茫感，似乎全被眼前的一阵热烈所淹没了。高兴的神情洋溢在我和每个老同学的脸上。只是事先回忆出来的同学名字，那一刻却不知道如何一一对应起来。我甚至几乎忘记了应该与当日请我吃饭的那位“老同学”很认真地打个招呼或问声好！等我突然从迟疑中回过神来搜寻着她的模样时，一位落落大方的中年女性，带着满脸微笑，从容地伸出了她的右手，并站在了我的面前，伴之“你好啊！老同学！”的问候，一句轻柔而标准的家乡方言飘进了我的耳中。
她的声音比之此前在电话中的声音，更接近于我对她的自然回忆。包括她说话的语速，声调，甚至说话的神态，我都迅速地在记忆中回放。同时，我也极力思索和寻找着面对她所要说的第一句话，那一刻，我竟然发现自己出现了一片思维的空白，我实在找不到一句适当的话，能跳过20年的世道沧桑。而轻飘飘的“弹指一挥间”，也或只是那时那刻，留在时空里的一个简单而苍白的注脚，时间太长了！我只是自然地从心田里说出了一句：“这些年，你还好吗？”
随即，我又迅速地回忆着我面前所有其他同学的般般印象。但当我企图从时空的隧道中，去追回20年前存在于我脑海中的那一个个风华正茂的身影时，我又深深地真实体会到了何谓光阴似箭！何为世事如风！远离了“恰同学少年”的单纯和梦想，风雨兼程20年，得以完成一次老同学聚会，这是否也是我和老同学们人生中的一次难得际遇？我由衷地感谢日子带来的这般创意！当然也感谢我的那位昔日的同桌！
走进如今的饭局，当然是要喝酒的，而且那酒是一定要喝“好”的。君不见，大凡酒桌上那些推杯换盏者，所有的高谈阔论皆是在酒不过三巡之前即告结束。而随后之插科打诨的段子则都是以三言两语为主的。再等到几次三番的杯来杯去之后，真正渐入佳境的酒桌上，剩下来的话语，顶多就是几句“您要喝好！”或“您没喝好？”之类的希望或感叹，用语极简短。大体那个时候，血液正在周身急剧的循环，酒精的作用对大脑的麻痹愈来愈甚，故而用词说话很自然的以精炼者居多。倘那一刻，再来个劝酒者的百般殷勤和豪饮者的仰脖而就，那酒后之胡言乱语或失语失态，也就说来便来了。
于是，至今我都对酒桌上之那一个“好”字，仍持十二分之惶惶然！何谓喝得恰到好处？那酒中之“好”究竟是何？是喝出一个好心境之“好”？抑或还是喝出昨日不曾识，今日好梦来之“好”？更何况这是20年后的一餐饭，要不要喝出一个“一醉方休，好不快意”的夜晚？能不能喝出一个“20年等一回”的忘我境地？于我，这“好”字，还真不甚知之！我虽知道每只酒瓶上都清晰地标有酒的度数，惟我实在不知道那酒喝“好”之定义又该如何量化？
但无论对酒怎么认为，坐上酒桌，你就会觉出一种心情，一种气氛，甚至一种文化，酒那东西就能生出一种能凝聚人生情感的特别意义。我想，大家都会端杯的，我也猜想，“同桌的她”在为我和大家准备的这个晚餐上，是否也能端杯？也应该喝点酒？她确实能喝点酒，虽喝的是红酒，但那也是地地道道酒的概念。如我所料，所有的同学都端起了酒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在那一刻的表现，是如何的淋漓尽致？那状态，是否就谓之那酒喝得“好”呢？我不想否定，我也没有理由否定！
真的，酒桌上之那个“好”字，太难太难注释了！忽一日，我竟然怀疑起自己，终日漫步于自然科学，也游历过若干人文史书，惟对中国之酒文化，对酒桌上那般“相敬如宾”之本质，对念念不忘之你敬我喝“好”，我敬你“好”喝之内涵，尽是迷惑，困惑，甚至惶惑！那“好”字到底是何？是举杯前酒中映出的一段岁月？还是举杯后杯中荡起的一汪激情？是酒杯相撞前生出的一许期盼？还是酒杯相撞后溢出的一份心境？
当年的“同桌”，首先站起来和我碰杯。当然，我也很真诚地向她敬了酒。只简短地听她说：“本科毕业后，辗转反复，如今在一家外资企业拿一份尚可的薪水，丈夫也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孩子正在念大学。”那当儿，我才认真地注意起她来：一套不称华丽但也考究的浅色丝丽雅休闲时装；一头刚刚做过的时尚且端庄、也足现中年女性风韵的发型；一副自信、亲和甚至带点灿烂的笑脸，再加上那端杯劝酒的从容姿态，现代社会的时尚女性符号，似乎都能在她的身上若隐若现地读出来！
她的变化当然也是有的，人到这个年龄，多要胖一点；似比读书时还高出些许；岁月的风尘褪去了一些她当年的秀色，而娇好的容颜中仍留驻了她昔日的风采。看得出，她是一个善于保养自己的女人。但我仍有一种感觉，人到中年的那种疲惫态和日子不饶人的那种紧迫感，无一例外的或多或少在她的身上也有些流露。但更有另一种直觉告诉我，昔日那个漂亮清纯、不怎么言笑的老同学，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我为她、更为她组织的这个难得的聚会高兴！
随着此起彼伏的杯起杯落，老同学们沉浸在相互间的谈笑风生之中，我也不时与同学们话语几句。多年后的故乡重聚，被酒点燃后的般般话题，当会使得酒桌上总是感慨丛生，自然要说几句时光中磨砺出来的沧桑日子，也自然要回忆日子中值得留恋的那段“恰同学少年”。但我不想把话题引得过于沉重，幸好酒桌上说话有一个特点，你不能撇开酒杯！于是举起酒杯的那一瞬间，就能让你从苦累的日子中释放出来，虽然那也不能让你真正拾起曾经丢失的般般梦想，但毕竟那一刻的轻松和快乐，让你瞬间忽略了生活中的万千压力。哪怕是瞬间的解放，那也是日子，那也是日子中的难得时刻，那也要珍爱！
酒桌上频频举杯的气氛，老同学们久别重逢后的开怀畅饮，很能刺激人对酒的理解，那一刻，我还是有点耽心，我那不胜之酒力能否配合“好”？甚至假如我力不从心，那将又会如何？我喝得很尽兴是无疑了！每当我端杯的时候，除了说出对老同学们衷心的感谢，我还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他们：只要他们过得好，只要他们都有一张面对生活的笑脸，只要他们都有一个温馨的家庭，当然还有健康的身体和自己喜爱的孩子，这些就够了！这些发自我内心的祝福和祈求，也是那一刻我于老同学们的唯一的心愿。
自然想到，在他们一路走来的这些年里容易吗？尘世间的变化无穷无尽，在他们以后的路途上，又会面临何样的风风雨雨？在他们以后的日子里，又会遭遇怎样的苦辣酸甜？我下一次面对面的向他们送去我的问候该是何时呢？那晚，酒喝的时间很长。那一刻，我也还记得，为我难得找回的日子，母亲在家也会高兴的！通常，酒那东西，既能刺激人类的兴奋，也能在人类的兴奋中化解得无影无踪。特别是在一种很有气氛也很难相逢的环境中，在一个较充分也从容的过程中，酒一般化解得很快。我不知喝了多少，也不知道他人喝了多少？我知道那便是一种日子，一种开怀尽兴的日子！完全的释放，尽情的解脱，至少那一刻，酒的感觉于我，那就是一个“好”字！
如今的日子，在一些特定的场合，酒后多是要跳舞唱歌的，那晚上也不例外。惟我对那舞池里的活儿始终敬畏，也对那卡拉OK总是找不到感觉，这大抵只与我的天性有关，而和娱乐本身的方式无任何的联系，我从来没有拒绝时尚娱乐的任何故意！我只是担心由于我的食古不化而委屈了那般美好的娱乐概念！于是，遇到那种场合，我多是选择悄悄的逃离，并去寻找我习惯的一方安静。
但是那晚不行，老同学们不依不饶地把我拉入舞池。伴着一段约翰－施特劳斯的《蓝色的多瑙河》，我也情不自禁地汇入到了那充满美丽和温馨的旋律中。在被兴奋和欢乐彻底渲染的舞池里，随着当年同桌的“她”，居然跳起了我也只是从书上识得的Waltz，对于一个连快三慢四都不求甚解的我，如何做得出那般颇有讲究的旋转？轻柔舒缓的音乐在舞池里荡漾，我就想，远离了“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旋律，一首美仑美奂之“月亮代表我的心”，该唤醒了神州多少贫瘠荒芜的心灵，我正是从那一刻起，方知道，人世间竟有如此那般美好的歌声！随后兴来所致，一首费翔的《故乡的云》，竟也从我那五音不全的喉咙里飘了出来！我相信，《故乡的云》不仅会在我的心中永远飘荡，我也希望那个晚上的歌声，也能永远荡漾在每个同学的日子里、心田里。随后想起，这类充满个性的娱乐，其实，也是大可不必很在意会或不会的。
再美好的歌声，也有歇下来的一刻；再美好的夜晚，也有道晚安的时候。圆圆的月亮高高地挂在天幕上，明亮的月儿撒下一地浅浅的银辉，我回家的步子，在月儿的陪伴下也越发轻盈起来。那一刻，我的酒彻底的醒了！我很珍惜享受家乡中秋月圆之难得的时光，几句轻轻的话儿，从心底下便又情不自禁地涌出：
窗前望明月，三里槐荫中秋夜，月儿可曾依旧？
杯中问昨日，几度故里儿女情，时光能否倒流？
回到了家中院落的那一刻，已经很晚了，进屋来，母亲还在小厅里坐着等我。在我从小以来的印象中，母亲几乎总是家中最后一个就寝的。倘家中有人晚间未归，母亲就要在堂屋里静静的守候着开门，直到她的亲人和孩子们都落屋并安然睡去，母亲才结束她一天的劳作。瞬间，一股暖暖的母爱又涌入我的心头。其实在我的日子中，母亲的那些优秀品质于潜移默化中，我也在不断地吸收，我也曾于无数个晚上或其它时间，守候过自己放学或外出的孩子回家。但我确实不知道，如今的孩子，我的孩子，还有我们的孩子，他们能够理解父辈们这种平凡得无以复加的牵肠挂肚和儿女情长吗？
母亲把为我泡好了的一杯热茶，端到了我的跟前。母亲不是怕我喝过了头，只是认为酒后喝点茶，人会感觉更舒适些。母亲也知道我有一个向来的习惯，从不喝醉酒的。离开酒桌，也是会尽可能早点回家的！母亲当然是相信我的。我于酒的理解就如人生的奋斗，当你一旦举起了杯子，你就要尽兴；当你一旦要干某一件事，就要认真，就要竭尽全力！只是于唱歌跳舞，我则总没有主观上的意愿，故而，鲜少进入的那类大雅之堂，就算我人在其中，多也是身不由己的。不过，从那个中秋的晚上始，我似乎又发现了日子的另一面，那些歌曲中的高声低调，还有舞池中的快三慢四，是否也是历数日子的一种方式？确实不好回答，但至少我开始在这般想。
随着那圆圆的月儿升起、降落，不知不觉几天时间过去了，到了我返程的日子。我得与父母亲说再见，也要和家乡的仲秋说再见。犹如月儿在一如既往地进行着它的圆缺更替，在我的诸多心事中，也有一个一如既往、无数次向父母表达过的心愿，那就是我希望父母和我一块儿过。但这种我看似简单的愿望，却始终没能得到父母的响应。老人们在这点上总是顽固的，我理解父母亲就象我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样，古稀之年的老人，“七十而从心所欲”是极其自然的，我应该接受老人们的乡土习惯，他们那种“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土窝”的哲学，一种堪称日子里的古老哲学，我终究是没有法子能够战胜了！我不能遂愿，但也决不觉出遗憾。
人的血脉与家乡的土地总是息息相通，人们对家乡的依恋和回忆也总是生生不灭。家乡的一草一木，父母的一语一言，总在无声无息中召唤着我，影响着我。再见了，故乡！再见了，同学！再见了，我的父母亲！
月儿可曾依旧？时光能否倒流？在离开家乡故里之前，我再一次问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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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0-9-19 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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