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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迷途的绵羊 于 2010-9-16 15:18 编辑
成大嘴到东北收购大豆,对方公司的田经理——外号田小耳朵——原是打过几次交道的熟人,见成大嘴一到,自是生意放一边,先开宴席。
三杯接风酒饮毕,走完客套过场后,话入正题。
田小耳朵叹了一口气,叫苦不迭,说今年大豆收成不好,价格普遍上扬,他实在是万般无奈,只能水涨船高随行就市,以前说好的价格恐怕不行了。当然,看在老朋友份上,他一分钱都不赚,每吨只涨一百四十元——这完全是白白帮了成大嘴一次忙。还望成兄能够体谅。
大嘴听了大吃一惊,这咋成?套交情、言信誉,天上地下说了几罗框,直说得口干舌燥,急得焦头烂额,可惜田小耳朵油盐不进,咬紧牙关再不松口。气得成大嘴急怒攻心,昏昏乎乎,险些吐血。
生意场上规矩,生意不成仁义在,做为东道主一方招待吃喝玩乐是不可免的。小耳朵见话不投机,便提议换个地儿散散心——他自个开了家“红太阳”夜总会,成大嘴刚推说不舒服,小耳朵哪容他推辞?几个人不由分说,七手八脚生拉硬扯,一拥而入红太阳。
大嘴此时心急如焚,撞墙的心都有,哪有闲情玩儿这调调儿?任一群莺莺燕燕环绕挑逗、田小耳朵等热情相劝,高低不要妞儿。后被逼得下不了台时,张目一扫,见一角落孤零零坐着一位一袭黑衣的女子,便舍了身边众妞不顾,有气无力用手一指:“就她吧!”小耳朵大喜,叫一声:“圆圆!过来陪我的朋友!”于是那一袭黑衣就款款起身,袅袅行来。还有两步远时使出一招乳燕投林纵体入怀,衣袂飘飘翻飞若羽,果真如燕。
奈何成大嘴因出师不利,满脑袋都是一颗颗大豆在转,此时虽是软玉满怀温香在抱,却提不起风月兴致。可他到底是见惯场面的人,当那小姐问他为何舍身边那多妞不要,而专要找她时,一句“你气质最好啊”仿佛没有经过思维,自然而然顺口溜出——大凡小姐,专会欺生驹,见了生瓜蛋子无不猛灌迷魂汤,灌昏后才会有丰厚收获。能让嫖客心甘情愿地多捣小费,是姐儿们可以炫夸同侪的得意事。姐儿们的行话曰:先搅乱他的神经,再缴光他的现金。这些小招术成大嘴哪里会不懂?
不过事已至此,成大嘴为了绷形象,不让小耳朵看轻了,只好强打精神,一边与田小耳朵大吹鬼才晓得的兄弟深情,一边和那小姐瞎话心照不宣的一见钟情——欢场规矩:明知是假,所谓“见了面胜夫妻,小费一拿滚你妈的逼”,但玩儿就要玩儿得仿真,才算识趣的玩家——不消说,生意不顺拿酒出气,不但与田小耳朵杯杯见底,甚至还代那小妞喝——而小姐本来是有替客人喝酒的义务、责任的,常见因酒量不好而拿不到小费之事。
酒进乐肠兴高,酒入愁肠醉疾。不多一会儿,成大嘴已是陶然眼迷玉山将倾。小耳朵见他果真被灌翻,甚是得意,分咐小妞扶他入房“好好侍候”,就乐滋滋地自个寻乐去了。
可怜成大嘴这会满腹是官司,一心想着大豆,哪有心情上马?任那圆圆风情万种百般奉承,也性趣索然。一是为图清静,又怕小姐笑话,便掏皮夹如数付出了包夜缠头,让她自去。还美名曰他是因为和她“真的一见投缘”,是拿她当“朋友看、尊重她”才如此。那小妞接了钞票,一脸惊疑而去。
如此软磨硬泡了几天,小耳朵每天招待依旧,就是价格不松口,并再三说广东客人也到了,出的价每顿吨比给他的高出六十,但他老田确实是义气深重,为了友谊硬是没有答应,简直是感天动地。当然,如果成兄决定不要了,他老田才会去赚广东人的钱。但不管这次生意成不成,都不会防碍咱哥儿俩的友情,成兄一定要多玩儿几天。
当晚自是又到红太阳喝酒唱歌,大嘴这几天心中烦闷,小姐都懒得去换,每天都是圆圆坐台。有时她在陪别人时,他也会等一会儿。这晚进红太阳后一看,圆圆不在,大嘴本不想玩儿,便借口等她,一个人喝茶想心事。
岂知一个人还没逍遥多久,圆圆小姐已挟一道香风奔入。见大嘴孤零零坐着便问:“你干嘛不喊个小姐坐台?”那大嘴废话说顺了口,千不该万不该,在习惯成自然下来了句:“我只要你!”小妞听了不觉一怔,脸上竟扭捏起来,无声无息慢慢走近,轻轻抱住大嘴的头,凑在他耳边说道:“成大哥,我姓林,叫林诗。”灯光下看得分明,那眼中已泛起了一层水气。惹得红太阳中的众小姐大为艳羡。
那夜深时,她低了头怯怯地问:“成大哥,我陪你?”见大嘴头一摆,便怏怏而去。那天她红着脸,坚决没有要小费。
天无绝人之路,成大嘴第二天在心中把所有能想起的关系都仔细排查了一遍,陡然想起一个同学曾经隐约说过,他有一个朋友在此地当局长,大嘴有如看见了一线亮光,赶紧打电话问那同学,一问之下高兴得差一点儿昏过去!原来同学的朋友正是小耳朵的顶头上司。
这一喜当真非同小可,再三拜托同学先打电话给局长大人美言,再兴冲冲买了点儿礼物直奔局长家。
果然同学的面子大,局长大人听他说完情况后立即表态:“这咋行?就按以前说好的价位不变!”马上打电话给田小耳朵:“经商以诚为本,信誉第一嘛!小成是我的朋友,这批大豆就按原价给他!”
成大嘴欢欣之余心中暗叹:社会啊社会,多少事小人物办起来比登天还难,可大人物仅仅一个电话就能摆平,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这下田小耳朵尽管一脸铁青,酸溜溜夸道:“成兄可真有办事能力啊!”却徒呼奈何,只好开了发货单。成大嘴哪会去管他脸青脸白?装着看不见,接了货单,自管办汽车运输、车皮凋拨诸事去了。
三天后诸事妥当,只等起运,大嘴才记起这三天竟没有进红太阳一步。这时已大功告成,逗乐的心也有了,于是拨通林诗的电话,告诉她自己因急事已经回家了,今天一个朋友也来到这,他托朋友给她带了点儿东西,让她马上到区政府门外的石狮前等。为了方便朋友认出,她一定得穿一件红衣。
等成大嘴到区政府门外时,看见那小妞正穿了件火红的风衣,没施脂粉,正在石狮前东张西望着。大嘴悄悄走到她身后举着一瓶香水,叫了声:“林诗!”那小妞如遭电击,被这两字着着实实击了一跄踉,急转过身时口中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毫无意义的叫喊,那声音又象悲鸣又象喜呼,一把搂定成大嘴,竟失声肆意痛哭起来。
入夜后,她竟然娇羞起来,脸红红的似不胜羞涩,轻吟着婉转承欢全身心投入。那一夜,成大嘴但感良宵融融,云里雾里,如临太虚幻境。
接下来的几天,那小妞洗去铅华,班也不上了,尽心竭力与大嘴一起打理大豆包装、上车等事。豆灰满头、汗流满面,分明是一勤劳干练的良家女模样,哪有一点儿风尘女郎的影子?
一切办完后,大嘴与那小妞转了一天,告诉她明天不要送他了,就当是一场梦吧,言毕亦觉黯然。
第二天火车刚刚启动,大嘴朝窗外一望,月台上一袭火红的风衣正随风飘动,那小妞一脸是泪跟着火车跑,在北方的风中,风衣翻飞如红蝶。
望着北方萧索的天空,成大嘴忽地起了一个念头,何为真情何为幻?心中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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