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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淼焱 于 2011-5-29 11:01 编辑
一
朋友赠我一只龙泉哥窑的青瓷香炉，于是我成日价地端详把玩，好不爱伊。我唤之为“伊”，是因了此香炉的造型着实婉约，那细腻的做工，丝毫不见刻意雕琢之迹，滑亮的青釉，没有一丁点的瑕疵，像极了少女干净光润的脸庞，炉盖的顶端那一根柱形的把儿，就是少女梳起的细辫子。
“不愧为大师手笔啊！”我看着香炉底部的XXX烧瓷大师的印章感叹道。可是我该把伊安顿在哪里呢？朋友是光晓得我信佛，却不曾知道我从不供佛，香炉的安置倒是个问题了。放在书桌上吧，似乎与我那书房的整体欧式格调不相融入；放在客厅吧，满屋子的现代格局仿佛找不到一个角落能让伊容身。怎么办呢？正当我愁虑之际，书桌上的石楠木茶盘让我顿生灵感，对，放在茶盘上，以前见过茶盘上摆放香炉的，茶可以静心，而放入香炉中的沉香能够凝神，此两者合二为一，岂不妙哉。
茶具是瓷质的，香炉也是瓷质的， 真是一对天仙配呐！不过我再细看之，总觉的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哦，看出来了，茶具的瓷色要稍暗些。这东西，就怕比，喏，真是瓷比瓷气死人呐，那茶具便越比较越黯然失色！我那姑且还能称得上为青瓷的茶具，活脱脱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站在富甲一方的员外面前。
不能暴殄天物，得把那套茶具换了，以称我那宝贝香炉，去哪里买呢？本地的话，怕有假冒，不过去龙泉路途实为遥远，开车跑一趟路费便去了大几百了，罢罢罢，“聚宝盆”去，那里是专卖高档瓷器的，价格虽然贵，东西一定是真的。
不愧为聚宝盆，此处的瓷器确乎每件都是珍品，且件件都是出自名家。为了找到与我那香炉最匹配的，我特意挑了一套和香炉出自一位名家之手的青瓷功夫茶具。美女营业员连连点头夸赞我的品位，说此名家的作品只适合像我这样儒雅的谦谦君子，我当下喜笑颜看，价格都没问便让她拿去包好结账，这一结账，冷汗骤然直往毛孔外散。
“八千八百八十八，先生，好吉利的数字。”收银员微笑着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说道。
她见我紧绷着脸皮不做声，便继续说道：“先生，你真是有品位的，人又长得帅气，瞧您这打扮，这出手，想必是做大生意的吧，嗨，要是姑娘嫁了您一定很幸福。”
经收银员小姐那么一说，我倒轻松了很多，不就是花点钱么，至于那么紧张么，大不了再赚呗，“钱是王八蛋”，好，我买。
“刷卡！”我爽性地递上信用卡，朝对收银员小姐表示出一脸的毫不在乎。
“先生，请问您家里用的是什么茶盘呢？”一旁的营业员问道。
“石楠木的。”
“石楠木？”她一脸的疑惑，带点暧昧的莞尔一笑，“哦，知道了。先生，只是我想说的是，像您这么好的一套茶具，至少也得配只花梨木的吧？我们这里不仅经营顶级的瓷器，还有最上乘的红木制品，也包括功夫茶盘的。”
“这···这个嘛。改天再说吧。”
“我们店在做活动，如果一次性消费满两万，可以终身享受八折优惠的哦，今天可是最后一天了，如果您改天再光顾的话，就恢复原价的。”收银员说道。
她的这番话倒是将我打个措手不及，她仿佛和我认识很久似的，竟然如此知晓我的软肋，如果四下无人，我真想抽自己两巴掌，好让这张薄脸皮长长记性。
“是啊，先生，择日不如撞日，您既然今天已经来了，再说这么名贵的茶具，着实需要配上一套像样的茶盘呐。”营业员说道，字里字外都饱含着淳淳劝导的“深情”。
“好吧，好吧。”我腹背受敌，最终还是败下了阵来。
“先生，您真有品位，这套是云南雕刻大师XXX的大作，而且性价比极高，数字就更吉利了，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
我帮您算折扣·······”
二
虽然说钱是花了不少，不过一分价一分货嘛，真是不假，瞧瞧，这庞大的花梨木茶盘的造型，质地厚实，结构一气呵成，找不到丝毫榫卯，漆色绛红，手感滑顺，流畅的线条，像一段蜿蜒的河流，一尊雕刻精美的弥勒佛，慵懒地仄坐于茶盘一侧，看着他那带着嘲笑世人愚昧地笑脸，我心里突然生起一丝愧疚来，愧疚起当时购买那两件宝贝表现出的吝啬来，“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佛爷爷，我错了。
往茶几上一放，顶级青瓷茶具往上一摆，最后，该是宝贝香炉粉墨登场了，弥勒佛前有一小块空处，仿佛是专门为那香炉留着的，那香炉端坐在佛前，倒是显出些许庄严来。
我看着茶几上的三样宝贝，心中那份喜悦，溢于言表，不过好像还是缺了点什么，哦，看出来了，茶几，那玻璃茶几太小了，根本承载不了我那大气的茶盘，况且格调也不配，我那茶盘是什么？是名家手工的艺术品，你算什么，现代工厂里流水线量产的产物，坚决要换！
这回我学聪明了，没敢去“聚宝盆”了，那里的木雕茶几，我见过，动辄十万，几十万，上百万的都有，那么去哪儿买呢？对，家具市场，市场嘛，肯定是淘的到便宜货的。我来到家具城的红木区，找看中了一张和“聚宝盆”里十几万的那张外形相似的木雕茶几，一位年轻漂亮的营业员很是热情地跑过来说：
“先生，您真是 有眼光，这是泰国进口的花梨木根雕茶几，摆在家中很显品位与档次的哦，我们这里正做特价，原价十万，限时秒杀价：五万。”
“什么，要五万的啦！？”我张大了嘴巴，我原先想着家具市场嘛，肯定是便宜的，没想到还是这么贵，远远超出了我的价格底线。营业员把头微微往左偏了偏，不过没有立即再向右偏，而是过了约莫十秒的样子，自然地把头放正了，我知道她的潜意识是想摇头的。服务员仿佛看出了我的难色，说道：“先生，我们这里也有便宜的，不过嘛，看您怎么帅气，儒雅，又年轻，而且穿着打扮又如此有品位，因此，刚才我没敢给您推荐。”
这番话无疑又是一发裹着糖衣的炮弹，不过，这种炮弹，鲜少有人不受的，即使被炸得血肉模糊。
她见我没做声，继而说道：“先生，我真的是为您着想，瞧您这人也不像喜新厌旧的人，一分价一分货，好的东西是有收藏价值的，您眼前这个就是，产这个茶几的那棵树，是泰国一个村里的仅有一棵，据说是有灵性的，村民们求财得财，求子得子，后来那里的政府要拆迁，我们老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棵树弄到了手，再请名家一番精雕细琢，才有了您面前这一尊世间无二的艺术品的！”
“那这么有灵性的宝贝为什么要打五折呢？”
“这个···”营业员愣了愣，说道，“嗨···嗨···是这样的，我们老板这阵子突然身体不好，问医生，医生说啥事儿没有，后来他老婆请了个方士来，那方士说，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仙灵之物，老板说，是新进了一棵灵树，那方士就说，立刻出手，因为老板年事已高，镇不住那灵物。于是老板只得打半价出手了。”
“那既然这样，不如再便宜点吧。”
“不能再便宜了先生，不瞒您说，这个茶几先前已经有人定了，那人说，没带现金，说是明天来买。不过我看他生的一副贼眉鼠眼，怕是架不住这仙物，恰巧这时，先生您来了，宝刀赠英雄，这种有灵性的东西当然是适合像您这样风姿绰约的英才啦。”
“这个···这个···”
“先生您就别犹豫了，这样吧，您再加两万，我把那棵灵树的树干雕刻出来的沙发也给您！”
我不由分说，便鬼使神差似地跟着她来到那“灵树沙发”跟前，乍一看，那制作工艺也尚属精美，漆工也很好，那么买还是不买呢？真是个问题了。
“不能再便宜了吗？”
她只是轻轻地摇着头。
“好！刷卡！”
当工商银行储蓄卡，七万元的签购单递到我跟前的时候，我的心分明在发颤，签字的时候，我的手也跟着心一起在发颤。
花梨木的沙发，茶几，茶盘，哥窑青瓷的茶具，香炉，这真算的上是一套宝贝了。我坐在“灵树沙发”上，仿佛倏忽间，真有点飘飘欲仙的感觉了，红木的味道真是好闻，那是艺术的味道，文化的味道，古色古香的味道，不过在这些味道中，我又闻见了一种格格不入的味道，这味道似乎根本就不该存在，哦，原来是这现代装修的味道！
换！坚决要换，大钱都花去了，不在乎了。
三
花格门窗、花格屏风、格栅、挂落、落地罩、月亮门、牛腿、雀替，灯笼吊灯，这些仿古的客厅软装，几经精打细算，还是花去了五万，不过看着这一派华丽的古色古香，还是值得的。这回，我终于能安坐着沏杯茶喝了。这时，响起了门铃声，我开门一看，原来是送我宝贝香炉的那位朋友，他先是不敢进来，以为走错门了，他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再抬头看了看门牌号，才肯切切诺诺地走进了门。
“兄弟，几日不见，这家，装的气派啊！”他环顾着四周说道。
“哪里哪里，来来来，坐。”我迫不及待地邀他坐到我的“灵树沙发”上，说道，“还是要谢谢你的香炉啊，灵感
都是伊给的。”
“伊？”
“是啊，我太喜欢那香炉了，因此就这么称呼了。”
“哦，那个啊，便宜的很，是我去龙泉出差的时候，在一家工艺品店花二百块买的哈，据说是高仿一位名家的。”
“什么？是山寨的？”我没有理由向朋友发难，只得强作镇静地对朋友说，“好···好，现在的人真是聪明。”
我的余光，瞥见了那仄坐的弥勒佛，他那笑脸，仿佛比原先的更加灿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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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1-5-28 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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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非常精美的文字，谢谢淼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