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木门长子 于 2011-5-5 09:25 编辑
一 2010年的钟声还没有敲响,A市B区白泉镇党委书记王守仁已锒铛入狱。 白天不知夜的黑。被关在看守所里的王守仁好像第一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直挺挺地躺在地铺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楼板上翻翘起的墙皮一层一层的,细看起来真有些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觉。墙角一只肥大的蜘蛛正忙碌地织着自己的网。王守仁翻了个身,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妈的!” 现在的他,不知道应该怨恨谁。他从一个小小的乡镇秘书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从任人践踏到万人仰慕,走过了多少艰辛和无奈只有自个知道。“一百万!算个屁。比我弄的多的人有的是。我不过就想混出个人样吗?” 他清楚地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是村里唯一的木匠。当时大队书记的二儿子来旺娶亲把父亲叫去帮工,说好一天两个工分,到最后因为一只柜腿没弄直白干了不说,还落下一身的谩骂。家庭成分不好是上辈子的事,凭什么就得遭人作贱?当时他十岁,十岁呀!小小的人就看尽了别人的白眼。娘眼泪汪汪地对他说:“娃啊!要争气,将来出了这庄子再别回来。”十年以后,他成了这村子唯一走出去的中专生,毕业后又分到乡政府工作。原来村上的老书记已经干巴巴地像个枣核似的,当年叱诧风云的劲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刮到山背后去了。一村子的人看他的脸色说话。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但是,人总是有爬不完的台阶。谁也算不准在你磨碎了膝盖骨好不容易攀上了一级台阶之后,会不会有另一级台阶等着你。到乡政府工作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不是有后台就是有面子的,像他这样靠上学出息的只有两三个。人家可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不行,他得干实的,所以刚刚在村民面前树立起来的那点自尊又一巴掌被世俗的眼光打入十八层地狱。一句话只有玩命地干活,领导指哪他打哪!别说发脾气了,大气都不敢喘。“这他妈也叫做人!”王守仁又翻一个身。 这事会是谁举报的呢? 今天是十二月七号,再过二十三天就是老娘八十岁生日了。 这几天也没人来看看我,真是树倒猕猴散啊!我在任的时候底下的人哪一个敢说个“不”字?每次开会,我坐在上面吧啦吧啦地说,他们只有听着的份。不服的人也有,不服怎么样,在我手下干,我不提拔不推荐,到老你也就是一科员。我干到这个位置不容易啊?要不是那年计划生育工作表现得好,被市上通报表扬,升职的事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那个冬天可真冷!王家沟的周旺平是块硬骨头,生了三个女孩还不愿让老婆结扎。乡政府的书记、乡长谁都没治。派出所小王去了一次吓得再不敢去了,说什么男人上吊、女人脱裤子。我去了!一个人去的。他妈的!我是个吃人的,不信还能有人吃了我?周旺平不就会上吊吗?我看着他上绳子,结果呢?临到套头的时候,哭了。整个一软蛋吗!女人脱裤子怎么啦,是她自愿脱的,我为党工作,替领导分忧解难,我怕她?她要脱尽管脱,我不拦着,到了还不是没脱下来吗?为了怕他们两口子连夜逃走,我蹲在大门口三天三夜没动窝。那几天可真冷!早上起来,我的军大衣上挂了厚厚的一层霜。就这事让我一炮走红,乡上、区上、市上通报表扬,不到半年就破格提拔了,那些有头有脸有后台的还不是干瞪眼。 再说我到凤冠乡上的事。凤冠山是什么地方,鸟都不去的穷地。山上没有水,乡上人吃水要到山下十几里之外的葫芦河里挑,要不然就积雨水。黄土高坡上一年下几次雨啊?能积多少雨水?就在那样的环境里,我上山下乡把党的政策传达到各个村子,各种征税年年超额完成任务。吃的那就不叫苦,那是我的血和肉啊。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连个媳妇都没有,不是我看不上那些农村妇女,我奋斗了那么多年到了就为娶一个农民做老婆?也太亏吧!以我的条件好的咱不敢说,找个城镇户口的还是绰绰有余。所以到三十二岁我才结婚,老婆虽然长的一般,但是标准的城里人。城里人和乡里人就是不一样。说话是娇娇的,走路是柔柔的。瞧我那儿子要多好有多好!凤冠山上我呆了八年,从一个二十八岁的青年变成满脸胡子渣的“老头”,从那个角度看都不像是不满四十岁的人。为了进城我殚思竭虑,把该想的招都使上了,我可以再呆在这穷山恶水干几年,老婆孩子不行啊!还是老天可怜我,华龙乡原来的王书记升任区委副书记。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我终于从凤冠山上走下来,调到城郊的白泉镇当了一把手。 白泉镇可是个好地方,跟凤冠乡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山青水秀不说,乡镇企业就有十几家,刚去的时候我还是比较守政策的,不拿不送,可时间长了架不住这帮人往家里送啊!方华家俱厂的厂长张大勇为了在镇上批一块地盖厂房,一下了就给了我五万,五万啊!我的工资一年到头不吃不喝不动最多也就三万,这些老板真是拿钱当柴使。不就一块地吗?批给谁不一样,我王守仁的大名一签,谁能说个“不”字。就这样,零零星星的在任一年我就收了近二十几万。当然我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给镇上的其他领导多多少少也分点,区上的王书记也是要孝敬的,毕竟咱是他老人家一手提拔起来的,知恩图报是人之常情吗!当一把手时间长了,我也慢慢地瞧出些发财的道来,比如做房地产就是不错的投资。这个年代干啥都不如盖房,中国的十大富翁全是靠房地产起家的。我手里有现成的地,编个项目报土地局一批,叫个工程队来,随随便便盖几栋楼那就是钱。听说一栋楼开发商给一套房做回扣,多好的事啊,我干吗不干?找区上王书记指点,他也正有此意。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绝对没错! 从此镇上的公事我交给几个副职分管,干不好是他们不尽职,干好了是我的功劳。只不过每年年底,我必须出点血安慰一下民心,这些人好弄得很,几个小钱就能搞定。何况王书记“副”字去了,当上了B区的党政一把手,我紧跟党走谁能说个啥?也有不服气的,不服又怎样还不是我说啥是啥,你心里不痛快憋着去!2005年,我征了镇政府附近的几块地,盖起了商贸一条街。那设计那规模是全区头一份。在区上露了脸不说,省、市的领导都来参观学习。工作做的扎实啊,促进了地方经济更好更快地发展啊,领导大会小会表扬,我个人呢?当然也挣了个钵满盆满,大大小小白拿了三套住宅房一家铺面几十万现金。人这一辈子就得灵活点。 到底是谁举报我呢? 我是个聪明人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帐也做得不错。审计局年年审也没发现什么!到底那个地方出岔了呢?是不是问题出在小杨身上?不会吧,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家能干啥?要不就是我老婆?都不可能,这两个女人又不是傻子,很明白我是她们的玉皇大帝,离了我谁还拿她们当盘菜? 那么会是谁呢?几个副职? 真他妈的晦气!王书记前脚走,后脚就有人拿我开刀。 王书记还是能干啊,现在是市人大常务秘书长!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