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木门长子 于 2011-4-17 16:35 编辑
小说家的木门转眼间就十八岁了。按照老辈的规矩,十八岁女子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 四月里的一个傍晚,首版吃过饭,坐在院里的旧藤椅上喝茶。 “门儿啊,你过来,我跟你商量个事。” “首版,啥事啊?”木门停了手里的针线,快步跑了过来。 “门儿啊,你来咱小说家也不少日子了,眼见着就长成大人了,也能担不少事啦!前段时间你菲儿姐嫁到理财去,你也看到了,那日子过得张扬的。我寻思着也让你嫁到理财去,可馨呢,心性好,嫁过去你也少受点罪!”首版一盅一盅地喝茶,二郎腿在木门眼前晃来晃去。 “我不嫁!”木门看了一眼首版细声地说,“菲儿姐嫁我就得嫁呀,小说家我还没待够呢!” “说什么呢?小丫头片子,不知道好歹。我这是为你好?理财家哪儿不好啊,整天家吃香的喝辣的。你说说你,挺大的人了,天天跟个傻子似站在院子里看那两棵枣树。你看什么看啊,天天看就看出枣来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的事!”首版喝完了最后一盅茶,摇了摇蓝花的茶壶,“嫣儿啊,再给我沏一壶去!” “我跟你说,门儿,嫣儿也长大了,这屋里大大小小的活多少也能干些,你呢,趁早赶紧嫁了,理财家不想去,别家也行,但有一条,别找那让我牙碜的主!” “非嫁不行?”木门低着头,盯着脚尖,脑后的长辫滑到了胸前,玉米皮拧成的头绳在发梢上束成蝴蝶状。 “非嫁不行!那家的姑娘到了十八还不着急嫁啊?你不怕丢人,我脸上还挂不住呢!”首版起了身,踱到东屋门前,头也不回地说。 木门眼里啜满了泪,脚尖在地上用力地搓着。 嫣儿提了茶壶过来,不声不响地放在白木桌上,“姐,屋去吧,天黑了!” “不去!”木门突然发了威,转过脸望着首版,“首版,凭什么你说嫁,我就得嫁?你说一我就不敢说二,你不让我下山,我就得待在这院里不出门。我天天看这两棵枣树,因为我心里有指望,我指望着它们发芽、开花、结果,指望着多少得两钱,姐妹们也换身像样的衣服,也能风风光光地下山到处逛逛,采买采买,这也错了吗?菲儿姐是嫁的好,那是她的命,我木门天生是个受罪的人,我就愿意在小说家待着,老死!” “说什么呢?丫头片子,想上天啊!”首版瞪了牛眼凶巴巴地吼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大人的一片好心,就这么让你糟践了。你还给我厉害,想上房啊!反上你了!” 一旁的嫣儿吓得脸都白了,连忙转身向后院跑去。 “反正我不嫁,你爱咋咋!”木门返身坐在藤条椅子上,满满地斟了一杯茶。 首版显然是被惹恼了,浑身气得直哆嗦。他用颤抖的手指着木门说,“没王法了,是不是?你以为你真长大了,当初要不是我在雪山顶上把你背回家,这会你还能坐这喝茶,你个没良心的!” “你救了我,是没错,可也不能当嫁我的筹码吧,我一不丑二不笨,凭什么你说嫁就得嫁,你说嫁谁家就嫁谁家?” “你再跟我犟一句,啊,死丫头片子,找打啊?”首版一步跨了过来,对着坐着的木门抡起了胳臂。 “散仙,干吗呢?”三爷和嫣儿从后院跑出来,“木门再有什么不对也不能动粗,多大的事啊!一家子人,一家子亲人啊,说出去让人笑话。干吗呢,这是!”三爷提了提半拖拉着的鞋,“有话都进屋说去,木木啊,听三爷的话,屋去!” “三爷,我不嫁!”木门一边说一边收拾藤椅和白木桌上的茶具,泪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不嫁,行!明一早你就上山砍柴去,没人白养活你!”首版站在三爷背后吼道。 “上山就上山,砍柴就砍柴,没什么了不起的!”木门甩手放下手里的茶具,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没打一点嗑巴地说。 “木木啊,都是一家人啊,咱不能心平气和地说话吗?散仙他也是为你好,小说家穷,自打你进了小说门,没享过一天富,穿没穿的吃没吃的,三爷我心疼,散仙他更疼啊,你以为嫁了菲儿他心里痛快?都是自家骨肉哪一个走了都舍不得啊!木木啊木木,你不该枉了散仙的一片心啊!” “三爷,木门都知道,小说家穷,可也不能因为穷就嫁丫头吧?首版他一天到晚忙,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不能说嫁我就嫁我吧,穷怎么了?穷人有穷志气,穷人还有穷和气。我愿意在穷人家里过活,我愿意跟着三爷和首版受罪!” “姐——”嫣儿已经泣不成声。 天色越来越黑。挂在房梁上的马灯闪着豆大的光亮。四个人都不再说话。四月的风吹起他们身上单薄的衣裳,枣树枝在风里哗哗地作响。谁都没有回屋的意思,谁心里都在说着一句话。枣熟了,日子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