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佛的大姐给了我一个手镯,米黄色石珠中间夹着一个小小貔貅。姐姐是笃诚的教徒,她帮我戴手镯的时候专门强调,貔貅的嘴要冲着手腕外侧,好广纳四方钱财,特别是能保佑我们家阿毛多多挣钱。 我一向无神论,但却牢牢记住了“广纳钱财”,就日日夜夜的戴着,有时候洗衣服摘下来,闺女看见了赶紧郑重帮我戴上,说,戴好戴好,别让我爸挣的钱跑了! 渴望广纳钱财是因为没有钱财,希望多挣钱是因为没挣到钱,这种局面有着很复杂很深刻的国际国内历史现实等背景,不表。 我们小时候淘气了,我娘喜欢说,别闹啦,再闹我拿大炮筒子把你们轰到日本去!有一段时间我对毛同学就起了这样的奸心。他确定货郎不做了之后就坐在家里想门路,由于太有才干太没主见等诸多原因,一想想了两个月,没想出所以然。我就躁了,我想揉巴揉巴一门大炮把他轰离眼前轰到东南沿海去,我情愿看不见他思念他,不愿天天厮守烦恼他,因为思念是一门专修的功课,而烦恼却是一个复杂的学科。 后来他去了郑州。他怎么去的我都忘记了,因为他典型的“尿泡转儿”,想起一出是一出,每一出他都有雄厚的事实理论等依据,每一出他都能把前景描述得让人抚掌咂舌流口水,让人觉得立时三刻一转眼他就会“款”起来。 总之他是去郑州了,并且似乎很高兴,一天到晚电话短信不间断。他是很单纯的,心情好就喜欢汇报,吃饭啦,睡觉啦,搬运啦,开车啦,街上美女多啦,都已经光腿啦,云云。但这两天他突然不吭声了,我就知道他心情估计不太好,一打电话,果不其然,他说不想干了,太累,老瞌睡,心底里总不想给人打工。 他一出状况我就不高兴。我说看看吧,不行就回来。我不是不想他给人打工,我是不想他开货车跑长途,还走山路,还跑得快。 那天说到出门打工,大姐定要他抽一签。签筒是一个两面针牙膏盒,卦签由硬纸板剪成,姐姐先净手上香,然后铺开地毯要毛下跪磕头许愿。姐姐孀居多年找到信仰,毛不敢反驳惹其不快,便跪下磕头,礼毕,姐姐轻摇签筒,毛抽出一只,姐姐看一眼,翻书念道:上上签,出门求财财到手……好签好签!姐姐话音未落,毛一脸激动主动跪下,慌忙间顾不上考究姿势姿态,扑通扑通连磕仨头,看得我在一旁哈哈大笑,毛红了脸,说,恁稀罕,跟我想的一模一样! 我们同学时毛十七八岁,星眸,卷发,深眼窝,高鼻梁,会写诗,会跳霹雳舞,每次进教室一窜一跳,顾盼生辉。现如今他早已为人夫主,俊毅的眉宇间经常带着无奈的神气,嘴角紧闭,两肩常耷,既没了当年精灵,也还没有“男人一枝花”的从容大度及豪迈,并已经会因几句卦词而兴奋。 当初毛找我恋爱的动机也是很单纯的。话说他新娶的嫂子有性格,动不动就跟婆婆大吵大闹,他年轻气盛,就发誓一定给妈妈找一个老实本分的媳妇,全班放眼观瞧,我是最土气最呆气最傻气的一个,于是就偷偷跟我说:他们都说我肯定追不上你,你说……我狠替他不服气,一瞪眼,说,谁说的?! 我当年那么仗义,却没能很好的“罩”着他,致使他36岁生日时还在他乡惶惶不定。能做什么呢,红裤衩已经买了N条,那就再买两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