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接到通知,因为工作需要,九月初要到上海世博会参观生命阳光馆。提起上海,心莫名地紧了一下,转瞬又平静下来。上海,曾经是我梦中向往的地方。 和同伴上了飞机,关掉手机,弦窗外是北方初秋温暖的阳光。上海,不管在哪一年,终将是孤单的旅程。 那一年,也是阳光灿烂的九月天,我从公司里逃出来跑到公园的秋千上,眯着眼睛用脚尖点着地晃晃悠悠,旁边是一群中午放学不回家的孩子。我给诺发短信:野生的(猪),我正在荡秋千。少顷他回:圈养的(猪),我不能陪你了,在干活。 我合上手机,发现一个大眼睛的小姑娘站在我身后偷看短信,我冲她做了个鬼脸,她调皮地把我的秋千推起来,一下一下越推越高。那一年,他辞职开了间小公司,什么都要亲力亲为,没有了稳定的收入,一切从头开始,所以我叫他野生的。而我还在这间公司朝九晚五的安逸着,所以他叫我圈养的。
快到起飞时间了,一个瘦高的小伙子匆匆走来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膝上放了一本书。二个小时的行程,是应该带本书。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才想起刚刚关机,忽然有种落寞的感觉,就算想打电话,却再也想不起那个被我删掉的号码。 旁边的小伙子上了飞机就开始睡觉,不一会鼾声响起,膝上的书成了摆设。趁他抬起手看手表的当口,我轻声问了句:“不好意思,你的书能借我看看吗?”他半闭着双眼点了下头,把书扔给我。 这是一部侦探小说,我以前曾经看过一半。这本书本来是诺的,他看一半的时候被我抢走,有一天早上诺笑呵呵地走到我的办公桌前问道:“书看到哪儿了?” “看一半了,怎么了?” “拿出来。” 我满腹狐疑地把书递给他,他接过来夹在腋下说:“看一半了,那咱俩猜猜,谁是凶手,输的请吃饭。” 我咬着水性笔瞪了他一眼,“你一定知道,看结尾了吧?” “我是看看你智商有多高。” 这时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一句:“老板来了。” 闲聊的做鸟兽散状,书也被他夹跑了,至今我也没看到结尾。 直接把书翻到后面, 以前看过的内容已经忘却大半,只似懂非懂地知道了,是在这家工作多年的仆人要害死一个又聋又哑的姑娘,最后误杀N个人之后落入法网,聋哑姑娘安然无恙。合上书之后,我感觉我的心情比关掉的手机还落寞,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结局的好。
抵达上海时已是华灯初上,浦东一派繁华景象,金碧辉煌,,霓虹璀璨。同行的人晚饭后要去外滩,我犹豫了一下,旁边的小姑娘说不去了,因为上海是她失恋的地方,不想重新捡起那段回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慰,然后跟着大家走了。 到前台拿了旅游地图,杭州、乌镇等映入眼帘,不到两个小时便可到达。我找到带队的领导,问她可不可以单独行动拐个弯到杭州,明天下午归队?领导很为难地说:“明天有兄弟单位来与我们汇合,时间紧,行程安排得又满,最好不要单独行动。”我有点失望,杭州之行暂时放弃。
拿着相机对着东方明珠瞄了半天,没照出来一张,原因是人太多,我太小。看着环球金融中心大楼云里一半雾里一半,眼睛有些湿。那一年,诺只身一人到上海,他在东方明珠上俯瞰这片高楼林立的繁华都市,心下恻然。他每到一处,都给我发一条短信,让我知道他在哪,看见了什么,他说只有这样他才不感觉孤单,他才觉得,身边好像有我。 我踩着外滩的土地,从外滩到南京路,法国梧桐树影婆娑,我猜想诺是从哪里走过,又在哪里停留。记得也是在晚上,我给诺发了一条短信:今天有一个很难得的天文现象,五星连珠,金木水火土五颗星会在同一直线上。传说这是一个吉兆,今天的祝福一定会实现,我希望你永远幸福、快乐! 诺是个很迷信的人,这条短信他一直留着,直到他的手机丢失。在上海办完了事,他转道西湖,正是七月间,荷香荡漾。在湖上泛舟的时候,一条锦鲤忽然蹦到了甲板上,就在他脚边,他轻轻捧起放回了湖里。他在叙述这件事的时候眼睛有些亮,他说:“你知道吗?当时我多希望你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分享那种突如其来的乐趣。”我心里有一滴水墨晕开,诺经常往返的上海与杭州,便是我最大的期待,但是我知道,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始终是一种痛苦。 相识十年,相知十年。感情是个深渊,往前一步万劫不复,后退一步海阔天空,可是我们都不明白,说破即是离别。 那一年的烟花很美,我们相顾无言,唯有离开,才不会让彼此受到伤害,才不会让两个家庭受伤害。告别没有拥抱,没有挥手,只有彼此深情的凝视,然后转过身去,各奔东西,让泪水恣意横流,让无边的夜色吞没十年的时光。
买好世博的门票,按流程参观了生命阳光馆和中国馆,我们便可自由活动。我在志愿者指引下找了个地方休息,戴着太阳镜,喝着十块钱一小杯的酸奶,看形形色色的人从这个馆出来,向另一个馆赶去,被太阳烤得通红的脸上都带着满意的笑容,忽然感觉到了诺的那种孤单——在异乡,没有一张熟悉的脸,只有一颗旅者的心,想念亲人,想念知已,想念所有值得想念的东西。
回程很快。看着近在咫尺的云卷云舒我编辑了一条短信:我在一万米高空想你,撕碎一千二百公里距离,云朵下面,掠过十年的伤悲。 不知道发到哪里去,是该结束了。关机。飞机颠簸了一下,桃仙机场就在眼前。
日子过得很浑噩,两点一线,朝九晚五,沿着同一轨迹向前做匀速直线运动。爱我的家人,爱我的朋友,游走于各论坛之间,面朝厨房,菜香四溢。 2010年快要结束的时候,在六星文学网参加了一个征文大赛,散仙老师看完此文后给我评了个零分,想像着零蛋浑圆的躯体不禁哑然失笑。谢谢散仙的开解,是该归零的时候了。我也是个迷信的人,2010是个整数,很多事情应该在这一年里结束,很多事情也从这一年里开始。 十年的时光像一盒卷宗,归拢起来装在档案盒里,贴上标签盖上印章,如果无人问津,它的身上就落满灰尘;如若打开寻找,记录的也是陈年旧事,读起来徒增伤感。往事能不翻就不翻,如若一翻,尘埃就会迷了双眼,刺激泪腺。只希望,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