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泥絮阁管淑珍 于 2010-7-18 08:52 编辑
二子絮语 父亲于2010年7月4日去世,到今天为止,我一直还有一些麻木,有时要去单位结算药费,或者到有关部门办理一些手续,在这种时候,稍有不顺利,我就会跟人家吵架。当然,这些人有些衙门作风,可是,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我基本上不会跟别人计较,但最近几次,我都会忽然发脾气,当我发怒时,样子可能是可怕的,因为,我看到别人的眼神是茫然的。发完脾气,我会感觉更空洞。这个世界原本就是空洞的吧?而且我有了一些梦游、怔忡的症状,有时会将家人吓得心惊胆颤。我尽量平和起来的时候,就是不由自主地打瞌睡,几分钟都能安然地打个盹儿,在这腾云驾雾一般的瞌睡中,肢体是空灵的,大脑皮层是轻松的,人的精神状态是与世无争的。然而,有时在夜梦中,我还会惊醒,喊叫,梦中的我不由自主地将父亲当成病人,恍惚间总以为父亲还在。只有一次睡梦中感知了父亲的离去,我却急着醒来为父亲去送行,我担心睡过了头,赶不上为父亲送行。这种种幻觉,都为家人增添了精神负担,丈夫儿子总是引我说话,他们的心情我是可以理解的。
《二子絮语》是小小的片断,我没有能力一气写完,只能断断续续地写。
(二子絮语之一)爸,给二子梳小辫儿吧 小时候,总是爸爸给我梳小辫儿。他的手是侍弄庄稼的手,力气很大,揪得我头发根儿生疼,有时都疼出眼泪。然而,爸爸梳的小辫儿最整齐,没有一根乱发,使我在小姑娘群中有了体面。那时候,我的头发有点碎,因此,爸爸总是给我梳成四个小抓鬏,样子有点像小小的朝天椒,不过,是没有辣味儿的朝天椒。父亲最讨厌的事就是女人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在我们山东老家,奶奶姑姑总是将头发梳理得丝丝不乱,特别是奶奶,出门前一定要蘸着清水将长长的头发梳成圆整的发髻。我小时候比较淘气,一玩起来就忘了头发,一旦被爸爸发现我的头发是乱的,就会听到爸爸炸雷一般的吼声:“二子,梳头!”数落完我,爸爸就用拔麦子一般的力气梳理我的头发,直到四个小抓鬏秀逸地顶在头上为止。渐渐悟出,爸爸对于我的头发这么严格对待,是希望我终生做一个面目清楚的女人,而不要做一个背景混乱的女人。爸爸教育我做一个自尊自强自爱自立的女人,是从梳头这件小事开始的。
二子絮语之二:来往于城乡的那条路
那条路太漫长了,对于一个不足七岁的小孩子来说,实在是漫长而艰苦。爸爸带着二子回天津,一路走到津郊公路上,一会骑自行车,一会步行,二子实在是走不动了,说嘛也走不动了。坐在自行车上,腰快拧断了,步行,走到腿脚麻木,爸爸总是将二子当作男孩子,爸爸一直对二子说:“摔倒了不许哭。”二子不哭呀,二子跟男子一样坚定不移,用铁一般的意志对抗人生,可是,那时不足七岁的二子实在是走不动了。
到了一个人烟稠密的小镇吧,爸爸给二子买了一碗豆腐脑,一碗豆浆,二子问:“爸爸怎么不吃?”爸爸说:“我不爱吃这个。”二子吃不了这么多,又怕爸爸批评。爸爸为了让二子身强体壮,总是用门口小河中的鱼虾、屋内菜地中的青菜、从另一个农场淘换来的奶油来布置二子的吃饭任务,每次碗内的食品必须吃净才能得到红花奖励,不然就会受到批评。二子吃不了,害怕爸爸批评,可是,这一次,爸爸没有批评二子,爸爸将二子吃剩的豆腐脑和豆浆都吃了,二子还纳闷:“爸爸不是说他不爱吃这个吗?”那时文革还没有结束,生活还很困难呀。
我总是感觉我依然艰难地走在那条津郊公路上,不停地走,向前向前,不停地走,一个小小的不足七岁的女孩子,像一个男子一样,用铁一般的意志去对抗人生。二子必胜,必定会战胜二子本身的软弱、狭隘和平庸,能够用书写的方式思索着百姓生活的痛苦与艰辛,因为二子从那么小就懂得了人生的酸楚。爸爸一个人在这条路上骑行时,总是在车后的铁筐内装满玉米花生和青菜,因为天津有爸爸的家,而这个家跟无数百姓一样在物质匮乏的状况下苦苦捱着,有了车筐中这些食物,还可抵挡一阵饥饿。爸爸一生很苦,体力上吃苦,精神上亦吃苦。二子无能,不能让爸爸过上好的生活······
二子跟着爸爸走在津郊公路上,我们好像一直在寻求着生存的安置点,一直寻求,一直落空,从山东到天津,从天津到津郊,从津郊回天津,从天津回望山东,一直飘泊,使我成为各地文化融通过程中形成的文化身份不确定的人生书写者。
“快点走,马上就到天津了。”跟爸爸在一起,永远像行军打仗。
树梢的一抹黛色,将世界无穷大地展现在二子的想象空间中,林外的世界依然广漠,终生在路上的二子,用脚步和眼睛去记录这广漠世界的一悲一喜,一进一退,一成一败。那是倦了的游客,与“古道西风瘦马”形成物我交融的境界的一刻,那是“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的画卷中行路人的迷茫与向往,那是归于虚无的无中之有和拥抱了整个世界的有中之无。
残阳如血,醉了整个山河,让二子的灵魂浸到瑰丽的幻境,平原如海,浩渺无垠,二子投身其间,物我两忘。来往于城乡的那条路,开启了二子的书写之门。
《二子絮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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