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农历“二月二”,又见“龙抬头”的日子。《燕京岁时记》曰:“二月二日,古之中和节也。今人呼为龙抬头。是日食饼者谓之龙鳞饼,食面者谓之龙须面。闺中停止针线,恐伤龙目也。”由此体会,“龙抬头”的说法是一种民俗。龙,是华夏文明之精髓,是中华图腾之第一,龙也是中华文化中之最为吉祥的民俗概念。便也隐隐觉得,来自“二月二”的那条“龙”,有点不凡的身世。
真实地说,我对“二月二,龙抬头”的说法,也就是这几年才有所耳闻,在一个社会变革风起云涌的年月里,各种文化概念也在日新月异,且莫说那些传统的文化,更会当仁不让地去展示自己之千般妩媚和万般可爱。但是,人类社会最终是由物质包裹的,于是,从文化风采中溢出的内涵,除了本身的渊源之外,还得需要打造出与时俱进的文化亮点来,那便是形形色色让人叹为观止的概念文化,而概念文化当然不能远离人类的物质欲望。看得到,今天的市场经济,于传统文化中的概念,正在进行精心的挖掘,而殚思极虑之甚者,或已经把概念文化的包装做到了极致,当然,把人类对物质的欲望也表达得淋漓尽致。
这篇字只在解释“二月二的龙”是一条何样的龙?在中国的龙文化中,关于龙的篇章不计其数,那么,农历“二月二”,如何会让龙雀跃起来?“二月二”之吉祥到底在哪?“二月二,龙抬头”又表现了华夏人类的一种何样的文明?
在现有的众多古今文字资料中,给出的“二月二,龙抬头”的说法,或来自一个民间故事,或来自一段历史传说,也或来自一种古人的杜撰。这些都不足奇怪,民俗文化的特征便是幻想和虚构。“二月二,龙抬头”确确实实只是一种民俗概念而已,而许多的民俗,其所对应的具体时间和主题概念,都是在历史的沿革中逐步形成并不断沉淀下来的。今人眼中的“二月二,龙抬头”,其实是一个地域性极强的民俗文化,其更多的存在于我国北方和中原一带。
在“二月二,龙抬头”之杜撰过程中,有两个节气不能不提,其一是“雨水”,其二是“惊蛰”。这两个节气反映了春天的景色及其特征,也正是这两个与春天息息相关的节气,给出了关于“二月二,龙抬头”之基本版本,也即“二月二,龙抬头”之“惊蛰说”或“雨水说”。
按我国古老风俗及传说,天上有否雨水、有多少雨水降落人间,人间能否风调雨顺、农事有成,那还要看主宰华夏图腾的那条龙的脸色。而所谓“惊蛰”之“蛰”,含隐藏、潜伏的意思。钻到土里冬眠的一些小动物和昆虫,经过一个冬天的“入蛰”以后,被次年的春雷声所震醒,此即“惊蛰”。但古人认为龙也是一种冬季蛰伏的动物,这时,龙也该被春雷所惊醒,故而龙之抬头倒是顺理成章了。俗话说“龙不抬头天不下雨”,龙是祥瑞之物,是和风化雨的源泉。“春雨贵如油”,人们十分地祈望龙抬头以兴云作雨,滋润万物。
从我国古老的二十四节气来说,二月二正处在雨水、惊蛰和春分三节气之间,所以“二月二”又被民间称之为苍龙“登天”之日,俗称“龙抬头日”。而为何恰恰谓二月初二为苍龙“登天”日,相传黄帝出生于夏历二月初二,但这毕竟是传说,犹如谓圣诞节是耶稣生日一般,二月初二为黄帝的生日属杜撰无疑。看来,如何选定“二月初二”,怕就不是凡人所能识破者,天机乎?农历进入仲春季节后,气候渐暖,阳气上升,草木萌动,大地回春,时值春播之最佳时节。春播需要雨水,而惊蛰前后,是最可能降雨的时段。故而“二月二,龙抬头”之民俗本质是谓一种期待,一种美好吉祥的期待,期待龙神能及时赐给人间以雨水,从而造福人间农事桑田。
龙何许神也?在古代神格谱系中,龙是掌管降雨的神仙,降雨的多少直接关系到一年庄稼的丰歉,因此,为了求得龙神行云布雨,旧时的二月初二这天要在龙神庙前摆供,举行隆重的祭拜仪式,同时唱大戏以娱神,故古人也称“二月二”为“龙头节”或“青龙节”。每到这一天,人们便相互祝福,祈祷“二月二”一过,那条降雨的“龙”便及时、适量地为人间带来甘霖,如果春雨接踵而至,则紧张的春播就要开始,好的收成就在即了。
“龙抬头日”当然称不上是一个当代意义上的节日,也称不上是二十四节气之外的另一个节气。其仅是一种民俗而已,而这种民俗主要流行于北方,因为在地理上,北方的雨水相对南方更稀缺一些,人们对雨水的渴求也更强烈一些。不过,在农历二月以后,随“雨水”节气的来临,冬季少雨的现象结束,降雨量将逐渐增多起来,这本来也是华北季风气候在地理上的特征。
可以看出,上述之说的杜撰痕迹不失浓重,但仍是可以理解。在一个漫长的农业社会的发展中,气候和农事之密切相关,已经切切实实地影响到了人类生活。于是人类便生出了诸多美好而吉祥的愿望,“二月二,龙抬头”便成为了中华农业文明中之经典概念之一。
春回大地的二月,万物复苏。“二月二,龙抬头”既是一种民俗,也反映了一种文化观念。民俗文化远不是一种逻辑文化,其显然不是通过严格推理演绎而成的概念。任何一种民俗的形成,其感性的成分远多于理性的成分,故而民俗文化中之你说、我说尤甚。在关于“二月二,龙抬头”的诸多解释中,如下所谓的“天象说”或注入了更多的理性因子。
古代天文学认为农业节气的规律和星辰的运行有关。在古代天文学的观天模式中,周天黄道确定了28个星座,俗称“二十八宿”。古人将这28个星宿按照东南西北分成4宫,每宫7宿,并按照它们的形象将四宫附会为4种动物。其中,东宫7宿被想象成一条向南北伸展的巨龙。在现在的天文学家的眼中,那条巨龙由30颗恒星组成。恒星是相对不动的,当地球公转的位置使巨龙星座与太阳处在同一方向时,太阳的光芒便会淹没星光,人们就会看不到天上的那条巨龙;而经过一段时间以后,地球的位置转移了,巨龙星座就又会重新出现。在周而复始的天象运行中,古人看出了这个规律,并以它来判断时令。
当被称为“龙角”的东宫7宿的第一宿出现于地平线上的时候,正值春天来临,这时整个苍龙的身子还隐没在地平线以下,只是角宿初露,故称龙抬头。所以,古人将它的出现作为春天的标志。《说文解字》在解释“龙”字时说:“龙,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都是指这苍龙7宿在天空的隐现变化,但并非是真有一条动物之龙在变换。“春分而登天”是指春分时期,角宿开始出现在天空,东方苍龙初露头角,即是龙抬头。而此时,恰逢我国农历二月雨水节气前后,在我国传统观念中,龙是负责司水的神,便由此产生了“二月二,龙抬头”的又一说法。
“天象说”中无疑带有若干科学的意义,但其仍含有附会的成分,由30颗恒星组成了一条向南北伸展之巨龙,当然来自人类的想像,假如华夏没有龙的概念,那么由30颗恒星组成的星系,又何以演绎其他的概念呢?不得而知。显然,在这儿根深蒂固的民俗龙文化已经左右了天象的客观性。自圆其说是民俗文化的特征之一,只是“二月二,龙抬头”中的“天象说”多了一点今人所谓之的理性,古人能够从南北延伸之巨龙星座的运动中,感觉出天象和节令的关系,实属难能可贵了。
在与“二月二,龙抬头”有关的其他民间传说中,有两个皇帝也不能不说。民俗历来是一种市井文化,一国之君如何流俗,成为了民俗之拓荒者?这让人有点始料不及。但皇帝本质上也是肉身,皇帝也有人的欲望,而民俗正是人类欲望汇集而成的一种文化。其实,世上又有几个皇帝真是孤家寡人呢?宋太祖赵匡胤便不是。“二月二”称为春龙节,据说与皇帝赵匡胤的金口玉言有关。
赵匡胤出身社会底层,深知民间疾苦,且非常重视农业,他认为农业是关乎国运兴衰的大事,因此,他对“二十四节气”很重视,二十四节气,起源于中原地区,节令气候的定名也多与中原地区实际气候、气象相符,这时候春播即将开始,需要雨水,又正逢“雨水”和“惊蛰”这两个属于降雨的节气。故而赵匡胤也格外看重“二月二”。而“龙”是古时民间认为主管降雨的神,“龙抬头”也就意味着龙将行动起来,履行它主管降雨的职责了。赵匡胤希望通过“春龙节”对龙的祈求,以实现降雨以造福民生的目的。
就在赵匡胤颁旨把“二月二”定为正式节日的当年(公元965年),在“惊蛰”的那一天,赵匡胤在首都东京——开封城郊亲自筑台祈雨。于是,“二月二”祭龙祈雨的民间活动,在皇帝的身体力行之下,开始蓬勃兴起,并世代相传,沿袭了下来。种种资料表明,截至北宋以前,“二月二”只是古代民间的一种习俗,而不是何“节日”。一直到北宋乾德三年(公元965年),宋太祖赵匡胤颁诏定“二月二”为春龙节——龙抬头日,从此“二月二”才跻身于古代正式节日之列,但在今人看来,“春龙节”只是一种与时令有关的民俗罢了。
另一个被扯进“二月二,龙抬头”的皇帝,多少有点名不见经传,是谓唐代德宗皇帝(李适,公元780年~805年)。如果不是因为“二月二,龙抬头”的这件事,估计没有多少人识得唐德宗的。唐德宗当然也不是孤家寡人,在位27年,不见有多少大的建树,但也算是过足了皇帝瘾,其后唐朝的皇帝都没有唐德宗在位时间长。那么“二月二,龙抬头”和德宗皇帝有何干系呢?
在中国的古文化中,不乏图腾崇拜的神话。据说,在日出汤谷的地方,有一棵扶桑树,树上有一只玉鸡,每当太阳升起的时候,这只玉鸡就鸣叫报晓,民间的公鸡也跟着打鸣报晓,久而久之,玉鸡和太阳便成为了某种文化的角色,进而便形成了一种民俗,家家户户蒸太阳鸡糕和吃太阳鸡糕,以祭祀太阳。太阳鸡糕的制作其实简单,将糯米或面粉作成糕状,糕面上用米面做一只寸儿般大小象征“鸡”的动物或在糕面上描绘象征鸡的图案。也有一说,所谓太阳鸡糕上的那个动物不是鸡,而是凤凰。根据神话,凤凰是从东方的鸟图腾演化而成,是吉祥和谐的象征,是一种代表幸福的灵物。凤凰在古代也曾是太阳的象征,在中华民族的“上九流”之说中,帝王从来排在神灵和佛祖之下,故而,天下的皇帝也无一不敬奉神灵。忽一日,德宗皇帝下旨,确立春暖花开的二月初一作为太阳的生日,并亲自命名为“中和节”,以祭祀太阳。
由此看,“中和节”始来自唐代德宗皇帝,“中和节”的初衷也并非为了祈雨。在中国的不少地域,古时都有所谓的“中和节”一说,“二月初一”当然不能与“二月初二”同日而语。但文化的繁衍中,也不时出现变异,如今视“中和节”为“二月二”者比比皆是,“中和节”事实上已经被默认为“二月二”的古称。如《燕京岁时记》称“二月二日,古之中和节也。今人呼为龙抬头。是日食饼者谓之龙鳞饼,食面者谓之龙须面。闺中停止针线,恐伤龙目也。”
那么,相隔一天之“中和节”和“二月二”,两者何来混为一谈?这就看不出是否德宗皇帝的旨意了。时光之久远,“中和节”和“二月二”到底有何样的历史渊源,那就留给学究们去做文章吧!不管怎样,“二月二”作为一个古文化概念,其能让我们记起昔日泱泱大唐的一位皇帝,能让我们记起德宗帝之金口玉言,是缘中华之不朽?还是中华文明之不朽?都是!作古千年的德宗帝,倘泉下有知中华文明昌盛浩荡之今日,对大唐之后一脉相承的子孙,也该有如何的感念?
有意思的是,随之而来的二月初三为文昌(主宰功名之神)诞辰日,文昌历来被文人雅士所敬奉,以求科举登第。旧俗中,在二月二这天,众多私塾为儿童举行开笔礼仪,以表示正式开学念书写文章。往日,一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一生要行四个礼,即开笔礼、进阶礼、感恩礼和状元礼,其中,开笔礼是人生的第一次大礼。开笔就是开始写文章,仪式之主要含有:拜祭孔子,讲授人生若干基本道理,以及赠送文房四宝等内容。
最后特别说及,此文参见了不少杂杂乱乱的网络文字,难以一一述及,在此一并致谢!打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