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女人系列●黄秋波 [复制链接]

香姐

主楼

发表于 2010-5-12 06:3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loveliness:
   小镇人家住的多是平房，一色的砖瓦结构，横排竖列着，从外观看，差别只是各家的门房和院墙，气派的红砖碧瓦，寒酸的土坯板棚。其实，最能体现身份和地位差别的，是上厕所和冬天取暖这两码事，打小，黄秋波就知道她家与别人家不一样。
　　
   看到过小同学趔趔趄趄地拎进一皮桶煤，倒上水，用小铁锹拌一拌，用炉钩子挑起炉盖子，再往炉膛里一捅，板结的煤垞就分裂成一堆火碳，同时也有烟冒上来，将煤再一小锹一小锹覆盖上去，重新盖上炉盖子。再把炉膛底的炉灰铲到筐里提出去，细细的灰尘便在头发和衣服上洒下一层，从筐底渗出来的炉灰渣子从屋子到院子再到大门外哩哩啦啦一路。
　　
   在同学家玩到内急，忙活活地跑公共厕所，近的也要几十米的路。水泥板搭起的蹲位下面的大坑真深，黄秋波站在上面战惊惊地抖，屁股撅的老高不敢蹲下去，这时又会看到厕所的墙根还有许多蛆在爬。
　　
   黄秋波的家，独门独院，一排几大间，冬天不用自己烧炉子，屋子里却比同学家不知要暖和多少倍，家里的卫生间，比同学家的客厅还要洁净气派。来串门的客人总是很多，那些叔叔阿姨们总是不空手，脸上带着谄媚的笑。逢到年节，妈妈从来不必象别人的妈妈那样挤市场，镇宾馆会有车把择好的菜送来，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品种多的不得了。
　　
   上完了小学再中学然后到高中，伴着黄秋波的成长，她爸爸的官位已从镇办公室主任到副镇长，之后又坐上了镇长的宝座。
　　
   多数同学都在玩命地学习，希望能通过考学的途径跳出林业去，将来能在某个城市安个家，即便毕业以后一定要回小镇，凭着手里的文凭也能找到一份体面点的工作。黄秋波不考虑这些，读书学习太费脑子，她没那个兴趣。她最高兴的是逗那些和自己一样不好好学习的傻男生，和他们半真半假地谈对象。如此高中混下来，黄秋波当然什么也没考上。可事实上，那些考上学在外面深造了几年又回到小镇的同学，他们的工作远远赶不上啥也没考上的黄秋波的好。
　　
   先是觉着警察那套服装穿在身上很神气，黄秋波就去了公安局；之后又觉得税务部门工作轻闲，就又去了地税；然后又觉得银行待遇很高，就又去了建行。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在小镇，只要黄秋波想要的，总有人替她办到。
　　
   就连爱情也是黄秋波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当然这是外人的看法，她黄秋波可不承认。她看上了李强的帅气，管他是不是已经有了女友。李强抗拒不了她家的权势，甘愿抛弃女朋友。各取所需，双向选择，事情就这么合乎情理。
　　关系确定以后，李强由下属林场调到镇上最具实惠的木材销售公司，不长的时间就当上了副经理。接下来便是盛大的婚礼，再之后便有了孩子。
　　
   婚后仍和父母住在一个大院里。孩子白天归母亲带，晚上归李强带，黄秋波仍是一幅没心没肺的样子。丈夫李强真是不错，晚上孩子一哭闹，他就弹簧似的跳起来，冲奶粉，把尿尿。丈夫如此听话，黄秋波是早就成竹在胸的，她相信自己的驾驭能力，李强绝对是让打狗不敢撵鸡的主儿，至于他心里是不是还想着原来的女朋友，她才懒得管呢。
　　‘
   小镇大木头有的是，南方木材老客来倒腾木材的不少，本就在销售公司，又有个镇长岳丈，找李强的老客就特别多，他只需牵个线，拼个缝，钱就大把地来了。
　　小日子就这么滋润地过着。黄秋波走到哪都能感觉到人们注目的眼神，欣欣然地她迎向这目光，腰总是挺的很直，很有大家丰范。
　　
   然而，在一个细雨霏霏的日子，镇长夫妇去省城办事的途中，小车在高速路叉路口与突然上道的大货车相撞，车毁人亡。那天的雨下的真不大，却成了黄秋波一生中最大的一场雨。
　　
   事隔十个月，正值夏天，天热的如同下火，可黄秋波的世界一下子结了冰。同样去省城办事的李强，身上从来不缺钱的李强，放着火车不坐，偏偏几个人合租黑出租回返，同样也是在高速路上，离黄秋波父母出事不远的地方，又是一车丧几命。
　　
   不到一年的时间，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相续离世，这对谁来说都是要命的事。还好，黄秋波总算没有疯。
　　
   从此才开始知道什么是生活。
　　黄秋波难过地发现离开了父母和丈夫她什么也不会做，就连孩子她也不会带。早些年就去上海发展的哥哥赶回来，劝说妹妹跟他走，黄秋波没有同意，只让他把女儿带走了。
　　不到三十岁的黄秋波办了停薪留职，靠父母留下的家业，混到年龄拿退休金生活应该一点不成问题。她很少再在公众场合露面，人们关注的目光下她只想遁形。
　　
   院子里那棵沙果树，每年花开的都很绚烂，微风过处，花瓣轻盈，花香馥郁，把个死寂的大院渲染的热闹丰凡，更显出黄秋波的落寞来。花儿谢了，果实落了，一年复一年，至今还没有爱情再来光顾她。
　　
   去过黄秋波家的人都说，白瞎了那么大的一个院落，那么气派的一大幢房子，屋子里豪华的什么都不缺，就缺人气儿。

平房, 头发, 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