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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扑尔敏 于 2010-6-1 15:33 编辑
“有种没心没肺的东西叫快乐，我们每个人都有过，后来你长全了心肺，它就嫌你烦，不搭理你，等你做梦都乐意把自己当成年人时，它就干脆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兰晓龙之《士兵突击》里如是说
我记得我看到以上这段时，正在啃苹果，随着清脆一声响，心里裂开小小的惋惜，心想这种彻底的没心没肺的快乐，只有在童年里才能找的到吧。
人的记忆是个奇怪的东西，很多人很多事，你以为以后一定能百分百牢记的，实际到最后只剩下这样那样的影子。我举个例子说，在我十几岁时，我曾经暗恋过一个人，我前不久在一个帖子里还写过，我记得他的名字叫张弛。我记得他要参军那天走，我在日记本里这么写：“张弛，你将是我今生唯一的爱人！”。这句话后我肯定重重划了几个感叹号，这句话说不定还被泪水浸湿过，这句话后来被我哥发现了，他就经常拿这个敲诈我给他洗袜子。于是，在我给我哥洗臭袜子的过程中，把对张弛的爱逐渐消磨完了。到今天我只记得他发白的牛仔裤，和他喜欢练把式的那片小林子，我甚至已经记不清了他的样子。
而很多的无心之举，无关痛痒，抑或是可嘲笑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印象却日益深刻。如我想要写的童年间的一些事。
每个人可追溯的最早记忆也有不同，有的人甚至最早能记起3岁起发生的事情。我的记忆5岁左右开始明晰。
我五岁半之前在农村老家生活。爸妈是下乡知青。那时爸爸在外工作，妈妈是村里的教师。家里孩子多，都是大带小。姐姐们都去挣工分了，大我七岁的哥哥在二十几里外上学，所以照顾1岁弟弟的重任就落在5岁的我肩上。我常背着弟弟去找妈妈吃奶，喜欢站在教室外看老师讲课。老师有次问，这道题谁会做？我四顾看看班里没人举手，犹豫着举了，老师惊奇地叫我上台，黑板有点高，我踮着脚尖刷刷刷写完，再背起弟弟，老师笑眯眯地摸着弟弟的头说：真聪明。
我尽职尽责地看护着弟弟。我妈说，一次她放课回来，看到我正使出吃奶的力气吭哧吭哧推弟弟上床睡觉。一次回来，看到弟弟光着身子在地上睡觉，身上盖着爸爸的大棉袄，我坐在他旁边小椅子上，给他一下一下赶蚊子。可恨弟弟却是一点也不领情，大概是嫌我拖拉得他很不舒服，极为反感我抱他，总咬我鼻子，背他，他就咬我肩膀，弄得身上总是伤迹斑斑。不过，弟弟长大了后还是多少有些良心，我们开始一起积攒烟盒纸，后来一起集邮，再后来，我用烟盒纸换他邮票，我说，你看我多厚一摞，换你薄薄两本，他很快就答应了。
5岁多点时爷爷奶奶从城里回来住了。爷爷在家附近的河坡开垦了一块地，种什么忘记了，只记得他在前面种，我在后面拔，他种我拔，到地头了，爷爷回头一看，气的不停咳嗽。我原本是逗他玩的，看他生气了，赶紧的劝：爷爷，爷爷 ，这回我在前面种，您在后面拔。
家里那时是平房，有个全村最大的院子。爷爷在院里侍弄了很多树和花。我叫得出名的有梨树、杏树、核桃树、夹子桃，还有两棵石榴树。树跟树之间，种着很多叫不出名的花草。一条石板路从房屋通向深院，石板路两旁，是两排各色的月季花。井口处是一大堆的兰草和马苋菜。这些植物每到花季，弄得一院子的芬芳。于是我每天都盼着结果实。一回给四奶奶送东西，不知为啥她家的梨都那么大个儿了。我偷偷爬上树，正挂在树上往衣兜里塞梨，四奶奶搬着板凳出来了，她要在梨树下乘凉，我下不来啦。四奶奶是瞎的。我急中生智，捡了个个头最大的，往远处使劲一扔，嘭的一声，四奶奶站起身去看动静，我哧溜下了树，跑到院门口，又回头蹑手蹑脚把那只大梨捡起来，一溜小跑到了家，回家才发现胳膊都蹭破皮啦。
说到四奶奶，就要说到四奶奶的爹--我的太爷。我的太爷在我5岁时候已经八十多了，相当德高望重，村里有什么红白喜事都会恭恭敬敬请他到场。太爷年轻时候命途坎坷，做过木匠，做过商人，被国民党抓去做过兵。太爷会吹萧，会打竹板，会拉弦子，还特能唱。听爸妈讲，每到农活不忙的时候，他都会带着竹板背着包裹走路上城，到城市沿街商铺挨户的唱，边打竹板现编现唱，歌词戏词每句都不重样。讨个活便钱是虚，实际上是寻个开心。而我觉得太爷是个手艺人，那时于我最有乐趣的事儿是像个小尾巴跟在他身后，走到草沟，他就掐几支狗尾巴草给我编小猫小狗玩，走到麦场，他就坐下，用玉米秆给我编个二鬼扳跌，一拉手中的棉线，一截玉米杆两边的小人，就会打架，有趣极了。现在想想，我童年时候最有趣的游戏也当是这些了，而不是和隔壁小哥玩泥巴过家家。让我初领艺术美妙的也不是父母，当是我这个太爷。太爷活到九十二岁死去了，我一直很怀念他。
小时留给我印象深刻的还有二舅，二舅跟妈妈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可是他们感情相当好。我的妈妈出身县城大户人家，生的娴静，又读过不少书，其时即使算不上是大家闺秀，在县城也是数得着的“美才女”了。因为姥爷不同意她的婚事，声言要断绝父女关系。所以我的妈妈跟着爸爸下乡过上了贫下中农生活。所以二舅就常常偷偷接济我家，闲了就开车带上一车东西到乡下看他姐和我们这一帮孩子。二舅每次来，我都会挺神气地带一群玩伴上他的车玩，谁跟我一队的我才让谁摁喇叭。二舅每次来都会独带上我回城住一段时间，小姨也不过大我几岁，小姨好告我状，但从没有告赢过。害了小姨在年前给妈妈上坟时还说我：“你二舅除了跟他姐亲，最亲就是你了”。之前几年都未有见面的小姨一见我还说，说我越长越像妈妈，说跟妈妈年轻时候简直一模一样。看来是，二舅亲我的缘由找到了哈。
后来等我5岁半时我们举家回城。姐姐们都被安排入厂做工了，弟弟进了托儿所，我直接上小学。大人们都要上班，没人接我上下学，就常常被告诫，路上不要跟不认识的人搭话，小心被坏人骗走了。于是，遇到有人靠近，大脑先就从大量的小人书里看来的信息紧张反馈：头上扎白毛巾屁股上缝补丁的是好的，叼香烟的飞媚眼儿的都是坏的。非常爱憎分明着。
我对数字毫无概念，自小学那时就日渐成为噩梦。那些一边放水一边又漏水的游泳池，那些鸡兔同笼只给你看鸡头几个兔脚几只就要你说出多少只鸡多少只兔子，还有后来的那些抛物线、立方根、延伸到那些被乱七八糟线条切分的图形……。我看到数学老师就紧张，遇到作业就想找人帮忙。数学题永远是我心中的黑洞。就在前几年，我还经常梦见我在考场，面前是一张纸，纸上是密密麻麻模糊不清的题，周边运笔如飞，我心一片漆黑。
所幸我语文好，教语文的是班主任老师，所以这不耽误我年年被评为三好。因表现好，一次被任命了队长带领大伙儿学雷锋--去街道打扫卫生，我们一字排开拖着笤帚拼命挥舞，呛得广大过客即刻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时还真和同学争抢着送老奶奶过马路，不过也得过，大不了旁人拉过去，我们再把老人家往回送一趟呗……可就是那年，班里评三好我差了几票，那份难过啊，差点儿就每天逃课看课外书玩玻璃球破罐子破摔了，幸亏班主任及时挽救了我——说是学校又多给了我们班一个三好名额。我怀疑那是老师偏袒，但虚荣之心让我不顾多想，感激之情比之前的难过还要汹涌。所以代表学校参加市级作文比赛及得奖作文朗诵时分外的卖力，“是谁，教我认识了如此美丽的世界？是谁，使我感悟到绚丽多彩的人生？是谁，把我带进知识的海洋？是谁，让海洋里处处充满爱的歌声？是您啊，敬爱的老师，您就是爱的代言，春的使者，天上的启明星！”
往后就好像长大了。长大后的我一年比一年的消停。往后我妈提起就会数落：“你以前那是什么精神面貌，你看你现在……”几声叹息，连连摇头。这话我当时听了老心虚了，可是现在想想，往后这怎么怪我呢。要怪只能怪教本吧？那个，也怪你们吧？那个，在你们和老师正确教导下，往后咱不是更加发愤图强的很乖的吗，结果，等步入了茫茫社会人世间，才发现根本不是学校里那回事嘛。完全不是。
这感觉有时想想挺苍凉。费心巴力的照做了，结果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好比东方不败之葵花宝典——掀开第一页： “欲练神功，必得自宫”，好，无论多么不情愿，为了祖国繁荣富强为了人民幸福安康也为了咱自个儿的锦绣前程，“咔嚓”就那个了；万万没想到接下一掀还有第二篇：“若不自宫，也能成功”，哇呀一口气没上来，鲜血涌上喉头；正要稍作休整以图东山再起，还有第三页：“如果自宫，未必成功。” 哇呀呀，直接吐血而亡。
所以经过以上交代，我下一步的理想就是要花大力气把我的孩子，如果我有幸有个孩子的话，我打算把他（她）培养成一个不黑不白的快乐的灰孩子。听说学校马上就不评什么鬼三好了，真是一件好事。想当初五年级我们班那堆三好们如今差不多都跟我一样没出息，倒是有俩仨非三好听说混得不赖，一个在北京市委组织部任职，回来一趟跟元春省亲似的。一个在自己的公司里安排了百十个下岗工。
哎。我突然想念小时我睡过的那张小床。我现在终于可以自己选择睡或者不睡中午觉了，小时候被大人们强逼着硬摁在床上，他们不知道我从来没睡着过，从来没有。可是我现在可真想念真想重新体味一次那被摁在床上，假装睡觉的感觉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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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0-6-1 1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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