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淡淡一片云 于 2010-5-28 14:48 编辑
逃避视线的文化 井上忠司 著
管淑珍 译
与人对视，在搞好人际关系这方面，是最基本的一个动作。
可是，一般说来，我们与他人相对而坐的情况，一边互相凝视，一边说话的时候，会伴随着一种难以言表的痛苦。仿佛我们日本人对于眼神或视线是非常敏感的国民，我最初深切地感到这种现状是曾经在意大利生活的时候。
我们在有着相对而设座位的电车或公共汽车里时，会感到目光无处放置。坐在对面座位的人偶而对我们对视时，就会有点慌张。遇到那样的场合，我们会怎么做呢？通常会把目光投放在报纸、杂志上、会不在意地看车内张贴的广告或窗外的景色、或者还轻松地闭上眼睛，做出一副睡着了的样子。事实上，我们国家的交通工具中，经常看到那些并非都是特别喜欢打盹儿的却闭着眼睛的情况。
另一方面，在意大利的交通工具中，却很少看到闭着眼睛的人。如果有闭着眼睛的乘客，那就断定确实是睡着了，不会去打扰他。不过，欧洲的交通工具中，原则上是没有车内广播的，咣当一声车子停下来，有时是经过某个车站，有时是等信号灯，让人很难分清。这样一来，闭着眼睛不看外面，就会不小坐过站了吧？加上治安方面的问题，一定不能说成是十分安全的情况。因此，我们自然会想到，不能大意地闭上眼睛。
可是，即使把那些情况全部考虑进去，意大利人在“目光无处放置”这件事上几乎不成问题。当年，无论我走到哪里，他们的强劲的目光，都会使我很为难。对于我来说，不仅要忍耐，还有必要付出一定的努力，当我也要回瞪他们的时候，是要有一点勇气的。
再说一遍，仿佛我们日本人，在与人对视的时候，与对手相互凝视着谈话时，总是伴随着难以言表的痛苦。我们通常会把对他人的视线十分敏感的人的性格称为“爱害羞的人”。这种“爱害羞的人”对他人的眼神大概都是怀有戒心的。
柳田国男指出：在我国的民众中间，总的说来这种“爱害羞的人”是比较多的。据柳田说，至今仍只在亲友间过着亲密无间的生活的人，与初次相会的人对视时实际上要有相当的勇气才行。如果朋友在场，还能够出人意料地沉着地看别人，大胆地反看对方。一旦一个人独处，无论怎样也是容易变得低眉顺眼，只能成为被人观看的对象了。也就是说，输在了别人的视线上。
反过来说，对人们来说，面对别人的视线，要有不服输的勇气。这种勇气，是通过意志力的练习，可以培养到那个程度的。据柳田说，这就是“面对面地做鬼脸（先笑为输）”的游戏的起源。即，我国人民发明了“面对面地做鬼脸（先笑为输）”这种游戏，就是从孩提时代起，一定要强化视线的练习。
那是我在意大利开始生活不久的一件事。在米兰，偶尔到银行去兑换的时候。从银行工作人员手里接过纸币时，明显地少了一万里拉一张的钱。我小声地抗议着。于是，他死死地盯着我看，只是说了一句“啊，错了。”在我国的银行里，最终肯定要出现不停地道歉的局面。我那个时候也没有输给他，在很短的时间里，我狠狠地反过来瞪着他。可是，我这方面终于耐不住他强劲的目光，从那种场合里灰溜溜地退却下来了。
在回宿舍的路上，忽然，我想起柳田说。而且，日本人要成为国际社会的一份子，从幼儿园、小学的学习中，有必要加入“面对面地做鬼脸（先笑为输）”那种游戏。这样想着，出于一时的气愤，我在人群中快步地走着。
可是，随着我渐渐适应了意大利的生活习惯，对于他们的眼神也不在意了。在相对而注视的场合如果移开目光就是失礼的表现，在这种文化中，我渐渐地变得怎么也能够适应了。
那件事发生后几个月后的一天，我开始发觉一个奇妙的事。在意大利相遇的日本人的目光中多少有点难堪。在城市的街上，与不认识的日本人相遇，视线相交的时候，还是避开，我们不由自主地有点慌乱，感受到一种别别扭扭的气氛。而且，能够明显看出，作为对手的日本人同样说不上来地别扭。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想，我们自身所体验到的难道不是这么一回事吗？如果我们能够将意大利称为“视线相合的文化”，将我国称为“逃避视线的文化”，在视线相合的文化，我们渐渐变得能够适应了。那么，我们自身即在“视线相合的文化”中努力适应的我们自身，在日本人的眼神中，突然被带回到了“逃避视线的文化”中。那个时候产生的刹那间的令人困惑的羞耻感，一定会从我们心中一闪而过。
我们通过了解他人，屡屡发现了自我。即把别人当作“镜子“，映照出我们自身的状态。在文化上也是一样。置身于不同的文化中，我们或多或少地发现日常不易察觉的文化的差异。我也在意大利的生活中，再次发现对他人的视线很敏感这个日本文化问题。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0-5-28 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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