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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红尘散仙 于 2011-1-22 19:44 编辑
(一)
自打费丘从后山练完一套五禽戏回来,就一脸阴霾苦丧得厉害。头一天老婆并未理会,以为又和四楼的孙工下棋起了争执。可是接下来的几天,费丘的诡异行为不但让老婆一头雾水,而且心里还发毛得厉害。
那是前天下班,老婆忘带了钥匙。敲门无果后,就下楼和七婶她们在花池子边上摆起了乌龙。她知道费丘精细,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个时段正是他在菜市场淘便宜菜的时候。可是这人啊,摆走了一波又一波的就是不见费丘个人影。今天是最后两集了,那个让她梨花带雨的电视剧在有小时就开始播了,可这个时候连晚饭都没着落呢。就在老婆心里急得有些骂娘的时候,才见费丘隐约从后山的方向两手空空地走了过来。菜呢?老婆一见就怒不可遏吼道。哦,费丘躬着背一转身,就要走向马上打烊关门的菜市场。回来!老婆的肝火越燃越烈,从嗓葫芦发出的分贝又加大了几分。哦,费丘木讷的答应一句。一脸萎靡,然后顺从地跟在老婆的身后向楼上走去。
那天晚上吃的是粥和咸菜,老婆哭着看完两集电视剧才想起一直未搭理费丘。小屋里,费丘一只手撂在脑门上一只手掐着眼镜腿的仰躺在儿子的床上发呆。第二天碰见前楼陈三才知道,那天费丘在后山上一直仰着头,望了一天的太阳。临了,陈三神秘兮兮的说:我看费哥好像哪嘎哒不对。然后用食指冲着自己的太阳穴指了指,不怀好意的一笑走了。
真正让她毛骨悚然的,还要说昨天夜里。看电视剧入戏入得太深,不晓得凌晨几点,在次在梦中哭醒。眼泪疙瘩冰凉的凝在发福的双颊,欲滴不落。剧情里的儿女不孝,让她心寒得厉害,以至于醒后还梗咽着抽涕了好一会。想到自己的儿子大学在有两年也该毕业了,该要面对的事情太多了,工作、赚钱、娶妻、生子,唉,如今心病不但没少,反而又加了一道儿子能不能娶了媳妇忘了娘的问题。想着想着,费丘老婆心里就越加虚得厉害。费子,费子,你说咱儿子将来能....,费子老婆的没能摸到费子。被窝冰凉凉的,阴历十六那银盘大月亮顺着窗帘上方的格窗,倾洒在费子有些褶皱的被子上。这大半夜的,费子呢?费子老婆一只手掐紧肥大的睡衣,一只手战战兢兢的下床去摸电灯开关。开关没摸到,倒是看见费子披着毯子站在阳台窗户边一口一口的猛吸着手里的香烟。几日未刮的胡子,在月光下参差着狰狞与消瘦。费子,你这是咋的啦?老婆带着哭腔慌张的向阳台跑去。费子一惊,还没缓过神,老婆已经用肥厚的身躯将费子紧紧地裹住。热浪和泪水在费子微秃的脑门子上噼里啪啦的开了花。你快说说,你这是咋啦,病啦?此时费子的老婆,脑袋高速地围绕着费子的健康状况运转。费子体弱,前几天还嚷着胃疼和便秘,打算上医院瞧瞧病。活了好五十年了,这身上的膘一直没能突破一百零六。而自己却是稳扎在一百六十斤的水准。难道是费子得了绝症,怕是连累我们娘俩?“癌”这个可怕的字眼突现费丘老婆的脑海,像魔障一样晃悠着挥之不去。费子有胃病,难道是胃癌?费子经常便秘加痔疮便血,难道是直肠癌...,想到此处,费子的老婆“哇”一声大哭起来,惊天地,涕鬼神,这一刻只有76年毛主席去世那年才有过。快,快,快撒手。费子挣扎着掰开老婆的大手。你有病啊?费子说了这几天来最长的一句话。没,没,是你病了.老婆止住啼哭。咋啦,胃疼了还是又便秘便血了?医生都说啥了?费子掐灭手里燃尽的烟,说声:没,好着呢,转身向屋里走去。你个肉头,快说啊,老婆跟在身后迫切的追问。那一夜直到费子鼾声大起,老婆也没弄个明白,费子临睡只留下:到时候我会和你讲的半截话。
(二)
费子佷拧佷犟那是出了名的。就说没下岗前吧,一回管生产的副厂长推开费丘工会办公室的门说:老费就你自己在啊,费丘放下手里的《人民日报》抬头“嗯”了一声。哦,是这样,办事员放假过三八节去了,我这来个客人,你去上水房帮我打壶水去 。说完将暖水瓶放在门口,转身回到隔壁的办公室招待客人去了。直到客人走了,费丘的水也没打回来。原来,费丘拿着水瓶,走到楼下的水房一看刻度表的水温只有八十五度,这水没开喝了会泻肚子,好心的费丘心想再等个三两分钟也就差不多了,那就等吧。三两分钟刚过,费丘一抬头九十二度了,差八度,好人做到底那就再等个三两分吧。这可好,当费丘复完昨天输给孙工的棋后,热水表的刻度依然停留在九十二度,刻度坏了。费丘很是懊恼地锤了几下仪表,仪表经过这几下捶打后,乖巧的将指针指向一百。放水,上楼。办公室里,副厂长黑着脸瞅着三个白瓷空杯。费丘尴尬的站在门口说:水没开,水表坏了。具孙工后来讲,那天费丘和副厂长争吵得十分激烈。副厂长的论点是“变通”,费丘的论点是“实事求是”,最后硬是闹到拉着副厂长的胳膊到水房子走了一趟。结果可好,连看水房子的老张和仪表工段的小王一起得罪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费子的老婆和费子一样是个过日子精细的好手,这么节俭个人在第二天里足足打了几十元的话费。娘家的,婆家的,几乎走的近的都敲了一遍电话。费子最近瘦得厉害,精神还恍惚。那可是癌症的征兆啊,可这个肉头就是不说。你说说扔下我们娘俩可咋活啊,接着就是一阵呜呜啼哭。就是这几句发自肺腑哀鸣,精准的复制在每个接电话人的耳朵里。
费子在后山的石阶数着这几天死去的山雀,整整有三十只了,难道世界末日真的要来了吗。费丘打开包,掏出不知看了多少遍的报纸,近几周来,全球多个国家和地区发生大量动物神秘死亡事件,其中包括:美国马里兰州切萨皮克湾发现了约200万条鱼死亡;美国路易斯安娜州首府巴吞鲁日高速公路上发现了450只死亡红翅黑鹂、棕头牛鹂、紫拟椋鸟及八哥;英国东南部肯特郡海有数千只死梭子蟹被冲上海岸;瑞典斯德哥尔摩的一条街道上发现了50只到100只寒鸦的尸体;新西兰发现数百条死鲷鱼.........,报纸在风中呼啦啦的抖动着,每一条都在抽打着费丘的心房。《玛雅预言》,哦,该死的玛雅人。未卜先知,像把埋人的铁锹,一锹土一锹土的扬下。从脚脖到肚脐,转眼又到了腋窝,这叫什么事啊。多好的儿子,如花的年龄,谁见了都夸他不像老费。老婆,更年期挣扎着的老女人,虽然嘴絮叨,脾气大点,可她绝对是真心对老费好的人。唉,想着想着,费丘的心里又是一阵痉挛。还有那《圣经》里面说的诺亚方舟,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有的说在西藏,有的说在土耳其的什么山上。要是真有的话,那船得多大,能有我们家三口人的地方吗?
(三)
雪终于下了,漫盖在小城的每个街角,还未建立景致,就已被浮躁的人群践踏得面目全非。费丘从图书馆出来,天以渐黑。在他看来也就30瓦能量的路灯挣扎着亮了,虽然昏黄残喘得厉害,可他总归是路灯。夏天的时候它是不寂寞的,灯下总会有胡吹海侃,海誓山盟亲嘴的。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到像个孤寡老人。看着别人家的孩子人喧马叫,鸡飞狗跳的挤着公交车回家。唉,费丘叹了口气。瞥了一眼公交站点那拥簇着的黑压压脑袋,心里突然产生了极端的鄙视,真是无知者无谓,有你们哭的那天。费丘整理好被风吹起的衣领,夹紧腋下几本刚借的书。一挥手,响亮的叫了声“的士”,一辆被泥水甩得遍体鳞伤的出租车“嘎”的停在眼前。钱啊,算个啥啊,身外之物,死了都赶不上烧纸实用。想到这里,费丘的心安稳了很多。车内的空调暖意融融,一个人仰坐在后排软座上,和公交车比着真是享受。看着车流,人流,霓彩,城市是那么的熟悉而又陌生。记不得上次打出租的时间了,费丘看着看着竟然悔起了自己的前半生。人啊,啧、啧、啧.....
推开房门,踏垫上堆满了各式鞋子,皮的、棉的、人造革的,臭烘烘的挤在一起。费丘疑惑的向客厅里一望,好家伙,一群尤如人体活雕塑的亲友半合着嘴,望着火星人一般的费丘。还是老婆的一声嚎哭,惊碎了这玻璃体状的凝滞空间,哗啦哗啦啦啦的散落一地。你死哪去了,你知道吗,我们整整找了你一天,你说啊?活雕塑们这才从工作的状态下走了出来,恢复原态。有的抱住费丘的老婆,有的健步过来掺住费丘,几乎是凌空架到杀发上。费丘低头不语,如犯了错的孩子等待着训斥。众人相互望了望,最后将目光聚向了企业副科级的大舅哥。此时的大舅哥也瞄到了大家那份既尊重又期待的眼神,沉着的将烟掐死,清了清嗓子说:费子啊,你的近期情况我妹子都和我们众位亲朋讲了。我想说的是,人既是感性的同时也是理性的动物。要勇于面对现实,卸下思想上的包袱。嗯,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嘛。自暴自弃,嗯嗯,消极那只能是大踏步向死亡冲刺地。万事没有绝对,我们要相信科学是吧,你说是吧费子?大舅哥目光如炬的盯着费丘反问道。你们这是咋地了,跟改造犯人似地,有啥话甭兜圈子了,直说吧。费丘有些恼火,站起身从大舅哥的沙发扶手旁,抓起烟盒点上一支。那好,都是男人你说吧,是不是上医院检查出不好的结果了,让你产生了轻生的念头?大舅哥危襟正坐。费丘先是一愣,接着黯然的说:我那天没去医院,看病的钱我给儿子邮去了。这回轮到了众人的疑惑,十几双眼睛相互扫视,面面相觑。又是老婆第一个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抓住费丘的衣领子说:那是孩子出什么事啦?哎呀呀呀,你个废物啊,快说啥事瞒着我啦?费丘挣开老婆的手说:儿子,儿子好着呢。我就是邮俩钱,让孩子多吃点好的,甭亏待自己。怕你说惯着他,所以就没敢说。哦.....,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出了口埋伏许久的长气。倒茶的倒茶,点烟的点烟。生活的小镜头稍稍一转,费丘又恢复到原来的那个在不过平凡的费子了。像一枚掉在地上的针,哪怕是大堂中央,依然像尘埃一样微乎其微。
我、我还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没说!费丘的话犹如一枚深水炸弹,将短暂的宁静炸得支离破碎。刚才还要赶着回家的姐妹们,穿好的鞋三下五除二的脱了下来。大舅哥的茶水,刚润及到咽喉部又反涌而出。忙着张罗晚饭的费丘老婆,双腿筛糠的几乎跌倒。地球要毁灭了。费丘义正言辞的又扔出一枚更大当量的炸弹。哦......,哈哈哈哈。又几乎是异口同声。费子你难道真像陈三说的脑袋瓜子病啦?老婆走过来摸了一下费丘的头,没有,你们都看到最近世界各地发生了动物集体死亡的报道了吧,那是地球末日的前期反映。说完拿起从图书馆借来的《玛雅预言》指了指又说:2012那是地球第四太阳纪的结束,在与地球第五太阳纪交接的时候,会迎来一场毁灭性的打击。例如:两极倒转、天体重叠、太阳风暴等等。甭胡说了,不都说了吗那是气候变换惹得动物们的生理上出现异常吗。再说了,这都发生在欧美帝国主义那边,关咱中国鸟事。大舅哥点燃一根烟有些不屑的回答道。费丘也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双目炯炯的逡巡了一下说:错,首先说明的是那只是科学家们的一种假设,假设知道不,就是瞎琢磨。即使是对的,那么气候为什么异常?二、关于动物集体死亡事件已经不是西方列强的问题了,他已经蔓延到了红色中国。准确点说就是已经到了我们的小城后山。啊....又是一阵的异口同声。我前些日子在后山上发现一批死麻雀,最大的批量是二十几只,死亡只数还在不断的加大。此刻的室内死一般的宁静,精神上的重创将身体的机能抽丝剥茧,瞬间一个个瘫软的蜷曲在座椅上。真的啊,老费?丢了官架的大舅哥就是个十足的邻家老头。绝对真实,不是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我是不会说的,费丘很认真的回答。但是理论上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说完费丘又拿起一本《圣经》在每个人的眼前比划了一下。唉,大舅哥沉沉的叹里口气说: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哪好用,信了一辈子的马列毛了,上帝还能收咱们这些关门弟子了吗!错,费丘的打断掷地有声。咱不是套上帝的热乎,即使套了也晚了。上帝都在卷行李卷招呼亲朋跑呢,哪顾得上咱啊。我今儿要说的是圣经里面提到的“诺亚方舟”那个拯救生灵的大船。具史书记载:当前有两处有着存在的可能性。一是西藏二是土耳其的马尔马拉海地区。近期我准备实地考察一下,你们也都知道我费丘的经济能力。一旦成行那就涉及到资金问题,我想听一下大家的意见?费丘的大舅哥很迫切的抢着说:没问题,我出大头。这么大的事,老费第一个就想到我们,说明了血浓于水的亲情,好了我的意见表达完毕。接下来一个个的姨、姐、哥、弟、妹,连珠炮的抢着发表意见及表着忠心的全力拥护。费丘的脖子坚挺,双目如剑且神采飞扬。活了半辈子终于找到了作为中心点的感受,渐渐地有些梗咽。孩他妈待会你把户口本和身份证给我找出来,对了看看那身份证过期了没有,出去住店这个必须得有,看电视说上个网吧没带身份证都行政拘留了,咱们得从细节上做起,不能因小失大。对、对、对,几乎又是异口同声。话,哪说哪了,就咱们几个知道就行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是我老费不顾及小城的生灵,而是那诺亚方舟的座位不是很多。此时的费丘俨然是一个刚从方舟上下来的乘客,对此了如指掌。
这一夜费丘睡的很安稳,老婆枕着他的胳膊,梦都没做一个,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伟岸,一切都是那么的渺小,哪怕是身边大自己五十多斤的老婆。
(四)
接下来的几天里,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资料积累、行程计划,甚至是野外生存技能都熟记于心。老婆很温柔很贤达,鸡鸭鱼肉换着样的调补老费的身体及大脑。当钱只是符号的时候,人活得就是飘逸。费丘和老婆都在暗暗地想。那是一种言不由衷的快乐及解脱,体会到了终极生活的最高理解 。
姐你说的是真的吗?当然了,好好准备一下吧,到时通知你。我先挂了,办公室回来人了。费丘的大舅嫂谨慎的将电话挂断。呦,老夫老妻的又在秀恩爱呢?进屋的小张调侃的说。哪里啊,你说说这可咋整,日子还过不过了,这不他又来电话了,说晚上厂子里来客人,一年啊怎么也得有二百天我自个在家吃饭。
哥能骗你啊,千真万确。好了好了,一会你嫂子回来了。嗯,嗯,到时通知你就得了,别和别人说啊,座位不多。费丘的妹夫如卸重担的喘了口长气,爹妈没了,就这么一个弟弟,关键时刻哪能撇在一边。
人心都是肉长的,当费丘的第一手信息公布于众的那天晚上,众位旁系的亲属就已经打着自己的算盘,将这个自认为准确无误的消息,第二天就传达给自己最直系亲人们。这种没有太多的心理纠结是可以理解的,费丘说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天费丘从后山回到小区,就看见孙工老远的招呼他。老费,老费快点。咋啦,臭棋篓子又刺痒啦?老费调笑着说。哪啊,你家去电视台的人啦,我刚给你领进家,牛啊老费,说说,是拾金不昧了,还是搀着老太婆过马路啦?滚一边去,没时间和你扯淡。费丘头也不回的向家里走去,后面的孙工急着说:真的,别磨蹭了。对了晚上我有时间,找你整两盘去。
家里老婆在三躲两闪的回避着镜头,记者的麦克风像追捕坏人的电棍,几乎杵在老婆的脸上。你们这是干什么?费丘的恼怒的大喝,吓得毫无准备的记者几乎将摄像机扔到地上。失态的记者瞬间调整好状态,露出职业性的微笑说:哦,您就是费先生吧。我是“城市快线”的记者小波,刚刚接到线报,说您在我市的后山发现了鸟类的集体死亡事件,据传闻死亡规模在几千只之间,你也知道在这地球生物频频发生死亡案例的敏感的时段,恐慌的玛雅预言来临之前,你的发现无疑是一枚重磅炸弹,在我们的小城乃至中国炸响。您可以对您的言论负责吗,另外您可以带我们去实地看一眼,做下充分的验证吗?记者的提问像连珠的小炮弹,发发的中在费丘的心脏上,一阵绞痛。他清楚的知道消息已经外泄,而且就是那天晚上的那几个人。追悔莫及,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能拖一段时间就拖一段时间,好让自己的准备变得更加的充分。对不起记者同志,我想你是弄错人,我没有发现鸟类大规模的死亡事件。另外我们都是读过书的人,对待事物我们的辩证是唯物的,而不是唯心的去看待问题的是吧。好了,就到这里。请不要干涉我的私人生活,再见。费丘的神情像一个国家新闻发言人般的大度庄严,但是那双手却在死死的将同样瘦小的记者往门外推着。记者试图做着挣扎,可是不知费丘哪来的那么大的能量,几下就将俩人关在门外。
屋内, 费丘竭斯底里的将水杯狠狠地摔在地上。赶快去通知,今晚召开紧急会议。时间六点,地点咱家。老婆在一旁唯唯诺诺的应允着。此时老费的状态会让旁人想起一首毛主席为彭德怀写下的诗,就是:山高路远坑深,大军纵横驰奔,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
(五)
当、当、当,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费丘抬手看了看手表,时针还未指向六时。急于抓到内鬼的费丘,想都没想就将房门打开。门口处站着三位身着警察服的壮汉,费丘一阵恍惚,大脑迅速缺氧。进屋后,警察首先发言,你就是费丘吧。嗯,嗯,是是是。费丘的脑袋捣蒜般的答应着。我们是市局刑侦三处的,跟我们走一趟吧。费丘还未发问反驳,就已经被两个人夹着走出门外。直到上了警车,惊呆了的老婆才哭着嚎着冲出门外。车已绝尘而去,还好没给老费戴上手铐子,老婆瘫坐在楼下的地上,安慰性的想了一会才爬起来回到楼上。
审讯室里,烟雾萦绕。一盒泡好的康师傅,已经凉的起了油腻。灯下,费丘垂着头,警察冒着烟。今晚你就在这呆一宿吧,明天一早我们去核查事发地点。你也知道散发谣言引起民众恐慌的后果。说完一个大个子的警察将雪亮的手铐子扔在桌上继续说道:得了,自己铐在暖气管子上吧。警察同志,我真没撒谎啊,我就是把发现的在家里和亲属们讲了讲,谁承想...费丘“嗵”的一声跪在地上,眼泪和鼻涕混淆在一脸,很是让人动容。得、得、得,对错明早自由分晓。说完,那个大个子拉起费丘的手腕子,对着暖气管子,咔、咔两下锁好就陆续的走出了审讯室。
也不知道是半夜几点了,费丘在有些温度的暖气旁蜷坐着。一点睡意都没有,这些天来的的一幕一幕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唉,命啊不能违。很多的偶然产生必然,如果没有多事的老婆喊来众亲友,如果大家信守誓言,如果很多的如果,想到这,费丘的眼泪又滴落下来,带着背叛后的屈辱和现实的无奈独自一人的委屈着。
早上,一夜未睡的费丘浑浑噩噩的上了车,直达后山他藏鸟的地方。那些晨练未散的爱好者们远远地看着警察拍照和指指点点,杀人了吧,肯定是。看那不在指认现场吗,对了,那人怎么看着眼熟,好像是二厂的老费费丘。啊,啊...别说还真是,接着就是一阵的惊叹外加惋惜声。老费人不错啊,胆小的很,就是犟点,可他也不至于杀人吧。再说咱们天天来这,也没听谁说死人了,就是就是,引来一阵附和。那也说不好啊,以后众位锻炼的时候还是小心点吧,现在的人啊都疯了,丧心病狂啊。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原本不大的县级城市,一辆自行车半个小时就可环城的屁大地方,瞬间将费丘杀人并指认现场的传闻散发在每个角落,并且越演越烈。从死杀了一个男的转变成杀死了一个女的。接着又说不是一个而是三个,而且还都是奸杀。
费丘的家里,众亲友已经驻扎几日,一是对着费丘的老婆信誓旦旦的发着毒誓,说自己绝对不是泄露秘密的人。二是可怕的传闻已经将费丘的老婆折磨得不成人形,众亲友担心有个三长两短。这个想法绝对是发自肺腑的,无论是信守秘密的还是散播消息的,都陷入了深深地自责当中。感觉对不起老费,感觉平常太愧对太藐视这个过于平庸的亲人。可是那又能怎样,这事,说小就小,说大那可就大得坐牢。谁敢出去说老费不是杀人了,是看见成群的死鸟了。谁说了谁就是引火上身,抖都抖不掉的。因为这事绝对不是费丘自己说出去的。憋着吧,妖言惑众的罪名谁也担负不起,只能等着警方认定责任了。
(六)
什么事情都是如此,即便是费丘杀人的故事版本很多,可也经不住这反反复复周而复始的来回磨叽。偶尔谁又提起了,旁边的听众都会产生烦厌的表情,像是嚼蜡般的无味。就在人们即将把费丘遗忘的时候,一条爆炸性新闻又勾回了群众的视线,那就是老费回来啦。蹲了十五天治安拘留费丘在交了五千元的治安罚款后,终于可以坦然的回到家里,奸杀的罪名不攻自破。新老邻居都亲切的围了上来嘘寒问暖,有的甚至是听闻老费出来的消息,一路小跑的赶了过来。
费丘出来了,可是前楼的陈三跟着进去了。原来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小城警方在现今共处于玛雅预言的民众恐慌下,并未敢将没有根据的鸟类集体死亡案上报给省里,而是偷偷地将消息封锁下来,并给刑警及法医下了一周的军令状。表面上说完不成任务就会革职处置,实际上局长心里也盘算好了,破不了案就会马上上报省里,管他省里是压下还是上报公安部呢,为了此事件局长也生生瘦下了十斤,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案子不查清就上报,会捞下职能部门无能及危机社会安定的责任,可是上报晚了同样会捞下危及社会安定的责任。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查明原因。这可是大包袱啊,肩膀上星可是说丢就丢啊。
经法医缜密的鉴定,那些鸟的死亡原因是机械性窒息死亡,并在其中一只鸟的脖颈处发现一根长约六毫米的聚乙烯材质的断线,初步断定为:人为制造,具体原因是在山上架设用于捕捉飞禽的网状物体。接下来就是刑警们的工作了,上后山下社区,经过不断的排查,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以前就好捕鱼捉鸟的陈三身上。事情很大,案子却很简单。陈三进去后,没用上五分钟就全盘交代了网鸟的经过。什么事都该着,那天陈三自认为运气不错,天很冷上山的人寥寥无几,就是上去了也没抗上多大一会的山风就下来了。一个上午就网住了二百多只麻雀,谁承想带去兜子在下山的时候,脚一滑摔了一跤。袋口没扎紧,散落一地。冻了一上午的陈三手脚麻木的胡乱捡了一通就跑下山了,也该陈三倒霉,这事遇见别人顶多也就是望两眼,可他偏偏遇上了爱较真的费丘,并将平常认为很小的事情做了无极限的放大。
至此小城的鸟类集体死亡案也就尘埃落定了,费丘因未将此事件及时上报警方,而是私下造谣与地球毁灭等不科学的言论,念及只是造成小范围的恐慌,并没有造成社会更大的震动,所以依法行政拘留十五天并处于五千元的治安罚款。被告人:陈三,违法捕捉省二级保护禽类,并且数额巨大,依法判处劳动改造三年。
后山上,成群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啄食的啄食,嬉闹的嬉闹,没有网的天空很蓝很辽阔。费丘一直在恨着前楼的陈三,是那种牙根痒痒的恨。那么狱中的陈三对后楼的费丘呢,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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