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木门长子 于 2011-4-27 08:55 编辑
小明抽完桌上最后一根烟,关掉仍然吱吱呀呀唱个不停的收音机。他由衷地感到不舒服。这种不舒服由胃发出,直抵喉咙,又从喉咙返回到达脚底。 经过一阵子凉到脚心底儿的自暴自弃,再经过一阵子暖到手心眼儿的生生不息之后,他终于恢复了正常。 这不应该啊。小明暗暗痛恨起自己来。“刚才我分明已经吃了一顿丰盛的面,甚至还奢侈地加了一个鸡蛋。”他知道自己又要开始想念那个姑娘。这种思念总是毫无来由地钻进他的身体,让他无法自拔。他从椅子上转了个身,面朝着卧室的衣柜。毫无设计感的白色木门还有一个被酒醉的父亲一脚踢穿的洞。墙面被漆分成两截,下方是最恶俗的绿色,上方是最恶俗的白色。小明极力想要冲淡即将到来的无耻的想念,然而想念在他思维的空隙仍然钻入,并很快侵占他的全身。 “我需要一个足够大的胃来消化这些狗日的想念。”他想。但是随即他又发觉,随着想念的日益增多,他所需要的胃也应该越来越大才是。 不舒服的感觉又到来了。他想吐。事实上他已经在吐了。一个如水煮牛肉一样柔韧并且热乎乎的东西从他嘴里冒了出来,并且越冒越多,撑得他嘴巴四周一片生疼。他被吐出的那一整块东西挡住了视线,只能依稀看到一片咸腥炙热的深红色。 那是一个胃。 在胃被吐出足够多的时候,胃转而对着小明,像一张大嘴,似乎想要把他吞下去。从脚开始吞。小明感到由脚传过来的刺骨疼痛。但他不想向胃讨一个说法,他对自己已经失望透顶了。他忽然想到第一次见到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姑娘时的场景,姑娘说自己是个白领,经常出席在各种名流场,可是她说她特别爱吃毛蛋,这让小明喜欢的不能行,他觉得她真可爱。他摇了摇脑浆,发现自己已经不记得那个姑娘的眼睛是小是大,鼻子是高是塌。他再摇一摇脑袋,发现自己甚至不记得那姑娘的名字了。 胃已经吞到了小明的大腿根。他的脑子转到了那个下午。他看到一个流浪者靠着墙头晒太阳,是那么丰盈的美丽。于是他也坐了下来,就在流浪者旁边。他递给流浪者一支烟,流浪者帮他点了火,他们微笑着聊天。这是他生命中最美的下午了。 胃还在慢慢蠕动,已经到了小明胸口。他想到了第一次与姑娘躺在一张床上,四周黑极了。他两只手放在身体两侧,紧紧贴着自己的腰和腿,一动也不敢动。那时的姑娘也像现在的胃一样,渐渐靠近他并将他吞没。他被姑娘吞进身体的那一瞬间,也像此刻一样觉得昏暗和渺茫。 当他连脑袋也被吞没的时候,他忽然听见房间门口,那个叫做张宝林的他的父亲在叫他: “亚历山大·希达姆德里·茨微夫·阿姆斯特朗·瑞金方达·小明·张!” 据说父亲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为自己的儿子起一个洋气的名字。 然而此时的小明已经无力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