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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妙韵怡然 于 2009-12-23 18:31 编辑
下班回家,在余溪桥头遇到锦绣和她的儿子。锦绣漂亮一如当年,更多了一份成熟的风韵。巧克力色的卷发配一身时尚的衣服,看上去优雅高贵。孩子四五岁的样子,白皙的脸蛋,乌溜溜的黑眼睛,清澈明亮,当他微笑着说“阿姨好”的时候,脸颊上那一对深深的小酒窝吸引着我想亲他一下。孩子像极了锦绣。
几年没见,一时感觉有点生疏,寒暄了几句,锦绣就匆匆告别了,说老公正在家中等她买的生姜烧鱼呢。关于锦绣的记忆纷纭而来,五味杂陈。
锦绣是我的高中同学,曾经同桌一学年,是无话不说的姐妹。高中毕业后渐渐失去了联系。我完成学业后分配到县城的一家国营单位,而爸爸也恰巧调动到了县中学,于是举家搬迁到了城里。居然与锦绣不期而遇,老朋友相见自然喜出望外。锦绣在一家服装厂做车工。我和她又走近了,时常相约去娱乐,旅游。
那时的我交了个男朋友,高高帅帅的,却遭到了爸妈的反对。爸爸说,这人是个绣花枕头,不务正业,不踏实不可靠,坚决不准我和他继续交往。向来是“乖乖女”的我,第一次和爸妈抗衡。我总觉得是爸妈的眼光太古董,看不惯那人的穿着打扮——鲜红的体恤,满是破洞的牛仔裤。我以为那是时髦,是标新立异,这跟为人品德无关。
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我激励那人找份工作,以便说服爸妈,推翻他们的看法。那人没听我的话,反而骂了我的爸爸,甚至找了个妖里妖气的女人在我面前显摆。心中原本完美的水晶瓶“砰”地一下破碎了,碎片划伤了心。
我根本不能对爸妈诉说,那个傍晚极度伤恼却无处慰藉,我找到了锦绣的出租房,对着她哭诉了一番。锦绣静静地听完我的怨言,末了,她说,为这样一个人哭泣不值得,别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人,比你不幸的人多的是。你有父母的疼爱,比什么都幸福。
我想起了锦绣的家庭,她的父母是农民,几年前,她爸得了癌症,花了借来的几万块钱依旧没挽回他的生命。她那本来就有精神病史的妈妈彻底疯了,被送到了本市的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她是家中的长女,下面还有一个上中学的弟弟,那拖欠的几万元债务以及这一家子的负担全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想到这里,我不再抹泪,也不再说话。锦绣拍拍我的肩膀说,都会过去的,好好睡一觉啥事都没有了。那一晚我宿在了锦绣那里。
半夜,我被一阵吵闹声惊醒。我听见了锦绣在外间说:“她和我不一样!”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她和你一样是女人!”锦绣压抑着声音喊:“滚!你们给我滚蛋!”
我急冲冲穿上衣服走到外间,只见锦绣堵在门口,门外站着两个相貌有点猥琐的男人。看到我的时候,两人的目光邪邪的。锦绣喊我进里间去,别出来。这时我才看到了她的手里拿着把明晃晃的菜刀。那架势将我惊呆住了,站在原地不动,只连声问“怎么回事”。锦绣见状朝那两个男人挥舞着菜刀喝令他们滚。
男人吓得赶紧落荒而逃了,临走时其中一个人忿忿地说:“凶什么凶,婊子货!”
锦绣放下菜刀锁上了门,惊魂未定的我问锦绣究竟怎么了,那两人是什么人。锦绣说,那两个是来讨债的,她欠他们钱。先前他们的话虽然让我有些疑虑,但是我也没想出别的蹊跷来。锦绣虽然装着轻描淡写的样子,我却分明看出了她的身子在颤抖,直到躺下了还久久没有平息。
第二天天明,锦绣说,以后夜晚别来我这里了,不安全。我心中为锦绣担忧着,不知道她这日子怎么过,以我当时的状况,我也帮不上她什么忙。锦绣说,没什么,这样的事情常有,她都会应付过去的,等自己凑足了钱,归还了就天下太平了。
此后不久,我惊闻锦绣被拘审的消息,赶紧赶到派出所,找到在那里当干警的朋友。一问才知道,锦绣是因为卖淫才被抓。惊愕之余,我想起了那个夜晚,想起了锦绣和那两个男人的对话,顿时惊恐万分,既而感激——对锦绣的感激!
我请求干警朋友想办法将锦绣释放出来,他说他先了解下情况再说。我说无论如何你得帮这个忙,锦绣是我要好的同学,她曾经救我于为难之中。我也说了锦绣的家庭状况,朋友听了也有点动容,答应帮这个忙,我叮嘱他事成后别告诉锦绣是我托他帮的忙。
第二天,朋友打电话告诉我,说已经以“谈恋爱”的借口释放了锦绣,我舒了一口气。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锦绣,也曾经去过她的出租屋,可她已经搬走。也曾经给她打过电话,可是她的手机号码已经是空号。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就这样和锦绣失去了联系,也或许,她是有意逃避,逃避过往吧。
思绪回转,脚下踩的这条宽敞光洁的临溪路,以及周边辉煌宏伟的高楼大厦,原本是一片荒滩,眼前这条华灯初上人来车往的余溪大桥也新建不久。到了此时,那曾经的荒芜与坎坷,仅仅是回忆而已。锦绣和她的儿子已经过桥而去,我知道,她和她的儿子正匆匆跨越向幸福而温暖的彼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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