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蔷薇村庄 于 2011-1-7 10:06 编辑
对于早晨的记忆,最震慑心灵的场景应在远离城市之外的村庄,与愈渐升腾起来的嚣攘和躁动无关,隶属一个宁静的场所和栖息空间,除了自然景物的流动,倾斜,照射,只有身心安静的贴近并纳入时光的一节节开阖之间,打开,凝视,转身。 跟后,一日之计在于晨的景象此时才会一步步油然炒香,出味。
一直怀念行在乌镇的清晨,什么叫做铅华洗尽,不染尘色,什么叫做万籁俱寂,天地安然。那刻,幡然领悟,惘若初见这些平日里在文字里肆意描绘的词语真容。原来,有些事物只有恰无距离的接近,才可识得美丑的界限,辨别表相与实质逐层间的差别。有些体验,如果任何书面或口头的语言都乏力做到准确,那或许只有静静的行走一隅,出神的感悟时光切割出的一角澄净的地域。
一个初冬的早晨,日子悄然划起季节的清澈湖面,远处有雾色,近处有飞鸟,我在石桥上,你在雕花窗前,微笑在小镇的脸上冉冉浮动开来。
这幅画面,像是记忆里的流光弧线闪耀不止,我凝视着那张画面,就似守望着回家的方向,就会臆想那些凝固的图像总有一日会生动的蹦出相册,迁移现实。我凝视着那张相片,就像在地图上收藏一个有关古老村庄的寂静岁月,一个圆点的坐标里隐匿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河道,一排排临水栖居的古墙宅院。时间无意溯回到千百年前的风尘仆仆里,旧物里遗落的沧桑和烙印却不堪失落的一再显影,剥离漆红的色泽,原木的拓实素朴依旧暗里夺目,印证着逝去的高贵和曾经鎏金的荣耀。
行在初冬的早上,我拿起手机搜索定位,一个熟稔的地名和一条条街名出现在我眼前,我看着它们就像盯着我的左右手掌一样亲切,我丝毫不用思考就能将街道的方位和驻留的景物谙熟于心,默诵于口。其实它们各样琳琅的名目下面只有一个统一的称谓,故乡。
其实一直对这个词的定义是模糊的。每个人都生存或曾经生存在故乡的树影庇护下,风再大,雨再猛烈,根始终要生生不息的驻扎着,顽固的保持着留守的坐姿。但,与一个不曾长久离乡的人,谈及故乡的时候,永远是浮泛的情感缅怀,就像是对一个天天锦衣玉食的人,经常说起贫穷的滋味一样无法切身想像酸楚。如若保留最彻底的感受至多是习惯的异变,对于依赖土地的纯粹信仰还间隔着旷远的距离。而这些却是一个人最为坚忍的本质部分,人面会苍老,记忆会消停,景物会变迁,岁月会潜行,只有故土的炊烟每天依旧不断的升起,在散开的烟雾里守望着温暖的家园,而在那每个路口,总会有一些目光烁息着不舍离去,总有一些目光颤栗着苍远的希冀。这就是翻覆轮转的日子,日子里没有童话或神话里的奇幻表白,日子里除了生活只有天地的光芒笼罩于身,寂寞或浓烈,孤独或温热,都只是发自人内心的近身醍悟,撇开浮尘表象,万物照旧,春去夏来,秋回冬至,次序井然。
行在初冬的早上,我曾穿行在异乡的土地上,陌生的物质世界里一样萌动丰盛且展放,却是虚构的人情世故游行绕街,缠绕并行再久,终是疏离的看不到眼底沉着依恋的表情,我努力构画着他们与我记忆标记颜色偶合之处,只是,同样招牌的建筑物下,若换了存在的坐标,失去年月浸泡的温度,也捕捉不出一张类似于此温馨的镜头来。就像每次在外对着街头品种繁多的早餐,却无比叨念家里的点心和食物,辗转找不到一样中意的入口。这样的早晨,从此在记忆里黯然失色,活着并非仅仅为了生存,活着若失去鱼跃明媚的动力,若不再有彰显百味的甘醇洌香,活着的意义便从此略过生香的注释和图解,只是生硬的介绍着来龙去脉,说者无味,听者亦觉疲惫。
行在初冬的早上,我不去揣思季节一贯的风向和喜好,如果走着走着,有雪花翩然落在我的发梢,我亦是不会投以惊奇的眼神。四季若匡然有情,赋存的情意何曾铿锵落定,流转奔波歇息,匆忙或持续,并不懈怠斯是安好。寒流袭来时,添衣加炭,嘘寒问暖,封存冰雪,当是暖壶焐怀,满腔温热于胸。此时,手捧冰凉的雪花,除了天真的欢喜,该舍去多少挑杂的序言呢。
漂泊是年少时最垂羡的名词,飞翔的姿势只要在心底启程,便一路汇拢着不歇的浪漫追想,三毛的文字其实文学境界倒在其次,让人们一直恋恋不丢的应是沙漠里走遍千山万水的柏拉图情愫,那些动人的遇见,那些离奇的故事,那些滚滚红尘的生死离别,于凡俗的我们是一生难以触摸的理想,纯粹到神似《理想国》里的某些意念和情境,那些美丽即使充斥着悲哀的暗灰,也遽动着盼望岁月鲜艳的一颗颗的生命。
如果说在目前日趋安稳的人生路口,我们心灵还几度徜徉着行走的舞步,那只是我们攀爬生活困顿疲倦的时候,寄予未来的一种思想慰藉和灵魂安抚,安抚如果只能仅仅做到微风拂面的惬意,就不要苛求身体与灵魂合并的安适,如果在灵幻的高原雪山,冰川湖泊里体弱缺氧,不能滞留,那就折身走向安宁的小桥流水,清泉古寺,清静的身心或许不在于非要蹲踞莲花之地,最虔诚自在的供奉应是不拘形式,落地为安的淡泊若素。
我行在初冬的早上,穿着暖和的衣服,与各种各样的生命擦肩而过,与时间交谈着天气和一切世间的琐碎言辞和举止,阳光微薄的照耀着我的身体,我想透过阳光搜寻与另一个地方的片刻安宁,却不经意间碰到了自己的影子,在时光深处里妖娆并会执意停留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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