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写作(创作谈) 真正的零度写作我认为是不存在的。人总会对世界作出反映,尤其自己的世界。哪怕想象,也是有温度的,心想,脑想,都是生命的体征和心灵的呈现。因此有了个体差异,有了对世界的、这一个的发言——毫无共性,但人性是有共性的,谁发掘得深,谁就掌握了独门武器。我理解的发掘,是对个人生活体验的发掘,包括阅历和经历。经验是宝贵的,是矿藏,是原野,是绿色食品。有没有生命,这是好小说的惟一尺度,否则,技巧再圆熟,再好看,也是一束塑料花或是一堆添加剂。我把我的温度赋予张三李四。 历史有个性有共性。我们书写的是共性下的个性。比如老师在上面讲,每个人都在记笔记,可每个人记的都不一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写的是同题小说。同题小说以细节取胜。没有细节支撑,所谓立意,所谓深度,都是空中楼阁。 我写小说很慢,笃信笔笔落实,字字落实,句句落实,这样作品才不会“飘”起来。并且,最大限度地使用口语乃至方言,力图好读亲切新鲜,好读和语言的陌生化其实不矛盾。惟其陌生,才有新鲜感。当然,还需探索——最大限度,又没阅读障碍。 我们无可奈何地长大了,随着岁月流逝,童年就像一个慢慢推近的镜头,每个细部越来越清晰。书写童年,是对记忆的调度和唤醒。这次和那次,不过角度、视野和感觉不同而已。同一块土地种出七色花。 沈凤凰是有人物原型的,她的确是我的小学同学和邻居,是个可怜而老实的女孩,永远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上世纪八十年代,她自杀了——她的死也具有戏剧性,也许,我还会写到她。文中的细节有的是我亲历的——比如去苏州医学院,有的是听说的,比如两派在吊桥上的冲突,而痴子姐姐是另一家的故事了。我把它按在了丫头身上,用时下的话来说,是被发生了。 故事是沉重的,可我把调子定在了轻盈——淡淡的酸楚,淡淡的忧伤,淡淡的思念。因为,这是沉淀了的历史,当初的浓烈或者血腥被时间冲淡了。手法上,我采用了零敲碎打,旁溢出去,拉进拉出,似乎每个人都知道沈的下落,可每次只是一种可能。因此,丫头是放在暗场处理的,小说真正书写的是一段特殊的历史,发生在以5000年文明史著称的古城苏州的一段特殊历史。至于丫头到底死了没有,是怎么死的,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说《水中的丫头》是过去时,那么《花枝招展》就是现在时了。文中描写了两个女孩,其中,苏泉泉单纯肤浅,张灵聪明有心机,她们是好朋友。面对生存竞争——即小说的危局,张灵背叛了对她家有恩惠的苏家,甚至不惜诋毁好友苏泉泉的容颜,手段之恶劣,用心之良苦,尤其最后的孤注一掷——色诱,颇有悲剧意味——可怜、可恨、可悲,颠覆了好女孩形象。人成了鬼。这鬼,是外鬼,也是内鬼——人性的自私和残忍。 契诃夫说,谁发明了新结局,谁就开辟新纪元。这个小说是先想好了结尾的。“吹”瓜子仁,这是古时妓家取悦嫖客的手段。吹到招聘方“主事”者嘴中,正是主人公无奈而处心积虑的最后一搏,对方自然知道她的用意——至于最后的结局,则留给读者了。前面的买瓜子,买什么品牌的瓜子都是伏笔。这个小说表面看是为了谋生不择手段,实质是针砭社会的堕落腐化,它也表现在用工制度上。不推到极致,小说就没有力量。 我不懂什么叫小说。我觉得小说是什么样子它就是什么样子的。也许,它根本没什么样子。 感谢山花,感谢同道师友,小说路上,有你们真好。 201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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