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贤者避世,其次避地,其次避色,其次避言。”子曰:“作者七人矣。”
◇子路宿于石门。晨门曰:“奚自?”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
◇子击磬于卫。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己知也,斯己而已矣。‘深则厉,浅则揭。’”子曰:“果哉,末之难矣!” _________
传统分为三章,其实承接上节,说孔子在不被理解之下的选择。
孔子提出四避。首先避世,避开一切俗务,归隐市井或山林,归隐自我世界。其次避地,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其次避色,避开难看脸色。最后避言,避开难听言语。“作者七人矣”,起来四避的已经有了七人。
至于这七人具体是谁,孔子没说,于是有了各种猜测。《集解》认为“长沮,桀溺,丈人,石门,荷蒉,仪封人,楚狂接舆”,这七人散在论语各处。《邢疏》认为“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这七人集中出现在微子篇逸民章中。前者系偶遇,后者出自孔子亲口,相对靠谱。不过,无论选择四避的是谁,要么看不惯当下社会,要么不被人理解。
孔子两者都有,是否选择四避呢?接着两段情景对话,就是解释这个问题。
子路赶路进城,城门已关,遂在门洞凑合一夜。一大早城门打开,守门人看门洞里睡着一个人,问他从哪里来?子路说从孔家来。守门人问:“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是明知难以成功却孜孜不懈的那个人吗?
守门人可比那倚老卖老的微生亩强多了,无疑知音,不仅将孔子与隐士切割,突显他具有的君子上达精神,也彰显他决不避世的天下情怀。
那孔子在干嘛呢?“击磬于卫”。在他乡卫国敲磬,因为心有所系,还是别有所思,我们不得而知,但可以感知到孔子的千古寂寞,千古寂寞中的千古等待。有位担筐汉子经过门口听到,说:“有心哉,击磬乎”,分明有心事,哪里在敲磬!“鄙哉,硁硁乎”,太俗啊,还这么硁硁作响!
如此一针见血,看来是位高人,高人自然要指点迷津:“莫己知也,斯己而已矣。深则厉,浅则揭”,没人赏识自己,就分析分析自己吧,涉水深就脱衣服游过去,涉水浅就撩衣走过去。言下之意,你随机应变呗!
这位不知名的担筐汉子不仅懂音律,还懂世道,更懂人性,寥寥几句便将孔子的心事击得粉碎。一句分析分析自己,指明向内找的路径。一句深则脱衣浅撩衣,指明向外走的方法。知音,总是在不经意间不期而遇。
孔子顿时醍醐灌顶:“果哉,末之难矣”,果真啊,没有那么难!
不得不说,守门人和担筐汉子这两位知音的出现,无疑是对孔子感叹“知我者其天乎”的回应。西晋皇甫谧因此将这两人都编入了《高士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