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无蕊 于 2024-11-6 18:17 编辑
傅青主有一则书论:【字与文不同者,字一笔不似古人即不成字,文若为古人作印板,当得谓之文耶?此中机变不可胜道,最难与俗士言。】
“字一笔不似古人即不成字”,这里讲的是笔法。书写尚且如此,则对待字形与字义更要严谨。
作为一种活语言,生长几千年,变化难免,而今人得以与千载以前人沟通,正是这一语言的使用者对待文字一贯的严谨态度使然。
扫盲以前,人们视文字为神明,处理个字纸,都得毕恭毕敬。这种恭敬因为义务教育的普及而冲淡了。
读书取什么态度,向来有两种,一为六经注我,一为我注六经。
此语出自陆九渊。或问:先生为何不著书?答:六经注我,我注六经。
陆王二先生都无专著,只留下一些书信与弟子收集的语录。这很可惜,不过也说明二先生与六经无间然。
六经注我,是素读,这是初读时宜用的。人到了可以读书时,必有自我了,此时需暂时放下,不可急下判断。读书时发生抵触的地方通常就是进步之阶。读罢会觉得自己给自己梳洗过,有醉饱感。不曾有过这种放下自我的阅读体验是谈不上读书的。
我注六经,是在素读基础上进行的。接受了书中的一些意思并在生活中实行从而有了一些心得,拿来印证,以鲜新的自我复活文字所传达的意思。到此并没有完,因为人生有了新的进阶,重读自然有新的发现。又是六经在注我了。如是循环,不断深入,交流趋向全面达成。
没有这一过程,直接解经,难免荒腔走板。因为“字一笔不似古人即不成字”,字是如此,人也是的。同生于天地间,生而为人,有其共通处,这共通处便是人。生而为人,生于华夏文明,受这文明孕育,得一共性,此性便是中国人。这些共性,在大的时间尺度里自然有变化,如人生各阶段的面貌,其中有其变亦有其不变,以其不变认得此人,以其变知之仍活泼。不会发生今天是这样子明天突变成另外一个样子的事。这是不自然的,是荒腔走板。
海龟身上附满藤壶,是看了令人头皮发麻的一件事。藤壶附着很牢,海龟无从摆脱,这不能令藤壶成为海龟的一部分,反而妨碍海龟生长。因为藤壶是从外来,本身与海龟无涉。
看见人读书不能老老实实,便也头皮发麻,好在书有百千万亿化身,祸害其一,无伤于书。可惜的是那人不曾一刻放下自我,因此与真我成寇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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