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多情无情怎奈翻云覆雨
冷宫中清冷孤寂,人丁稀落,孤独时时侵蚀着沈清颜的内心。她此时心心念念的还是夏姐姐的胎儿,担心夏姐姐会因为这件事受打击,浑然没有顾及自身处境。
这一晚,沈清颜独自在冷宫之中,一会儿想起夏紫星,一会儿又想起祝云飞,一会儿夏紫星恶狠狠的瞪着自己,竭力嘶喊:“你还我的孩儿!”一会儿又见祝云飞向自己面露微笑,一会儿看到夏紫星失魂落魄的样子,一会儿又看到祝云飞浑身染血……这般忽喜忽忧,只觉得头疼得厉害,便起身到院中散步,正行间,忽听见不远处有人轻声道:“行了,就这里吧!”
沈清颜听出声音是从旁边一间破旧院落里传来的,那个院落原属冷宫的一部分,里面杂草丛生,只有一口枯井,平时鲜有人到,不知今晚怎会来人,沈清颜蹑手蹑脚去看,却见几个太监将一个麻袋往井里扔,麻袋中传来“呜呜”的女人声音,似乎里面有个人,沈清颜心子咚咚直跳,敢情自己无巧不巧,正瞧见了一起杀人案。
那些太监将麻袋扔到井里,找一块大石头盖在井上,便大步去了。沈清颜心中又是害怕又是紧张,却不知这些太监加害的是什么人,等到那些太监走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石头搬开,又费了好大力去打捞麻袋,直忙到天将发白,才将麻袋弄出来。
沈清颜掀开麻袋,见袋中果然是一个女子,浑身捆着绳子,嘴里塞着果核,脸上有一大块伤疤,此时已是奄奄一息。沈清颜忙将女子抱回冷宫中,借着灯光一看,不由吃了一惊,这女子竟然是秦思涵。
不过此时秦思涵没了当初的嚣张气焰,已在生死边缘,半边脸也已毁了容。沈清颜心地善良,本就不喜记仇,此时见秦思涵命在旦夕,更无余裕思索其他,全力救助,直到三四天后,秦思涵才悠悠醒转,睁开眼看到沈清颜,不由问道:“我已经死了么?”沈清颜问:“是什么人要害你?”秦思涵问:“是你救了我?”沈清颜点了点头。
秦思涵沉默了一会,问道:“我那么恨你,时时想让你死,你为什么要救我?”沈清颜苦笑道:“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早就忘了。再说如今我都这样了,还记恨别人干什么?”秦思涵哼声道:“你不用假惺惺的,你救我性命,我感激你,但休想我不恨你。”沈清颜无奈,只得叹了一口气。
沈清颜将下人送来的食物总分一半给秦思涵,秦思涵初时不受,后来饿不过,也就顾不得了。忽然一天晚上,秦思涵惊声叫道:“我的脸,我的脸!”到此时方知自己已被毁容,沈清颜进屋好言好语安慰了半天,秦思涵心伤之下,任由沈清颜抱着自己大哭了一场。
此后秦思涵一直很安静,沈清颜分给她吃的,她也照吃,只是不说一句话。如此过了三个月,秦思涵的身体也早已恢复得差不多了,除了脸上的伤疤永远无法除去,就如沈清颜心里的伤疤,也是永远无法消除。
这日阳光正好,秦思涵独自坐在院中碎石上晒太阳,沈清颜走过来,说:“你终于肯出来走走了。”秦思涵沉默一会,道:“你为什么一直对我这么好?”沈清颜道:“不管怎样,你总是一条生命,你也是一个苦命人。”秦思涵听到“你也是一个苦命人”时,不由得鼻子一酸,险些落泪,强忍住内心激动,问道:“你可知是谁要杀我么?”
这些日子秦思涵一直没说,沈清颜也就没问,此时秦思涵主动提起,便睁大眼睛看着秦思涵。秦思涵道:“是魏娘娘。”沈清颜奇道:“你不是她的丫鬟么?她干么要杀你?”
秦思涵看着沈清颜,先是鄙夷,后来又有些同情,道:“真不知你这样毫无心机,怎么还能在这后宫活这么久。你道夏娘娘的胎儿怎么会无故滑胎的?明眼人都知道你是受人陷害的,不错,害你的人正是魏娘娘,而负责将安胎药换掉的正是我,梦梦也是我杀的。魏娘娘大概是怕事情败露,这才要杀人灭口,取我性命。”
沈清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看着秦思涵,秦思涵微微冷笑,道:“你现在一定是恨死我了是不是?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待在这个死人一般的地方,现在你是不是很后悔救了我?”
沈清颜愣了良久,缓缓摇头,道:“我并不恨你,因为我你才当不成娘娘,你恨我也是应当的,我只是替夏姐姐不值,胎儿何辜?梦梦又何辜?却因为这些劳什子勾心斗角,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秦思涵抬头看着沈清颜,像看一个傻子一般,许久才道:“你果然是和宫里别的娘娘不一样,颜娘娘,您是一个好人。”要从秦思涵里听到说自己是一个好人实在是不容易,沈清颜轻轻拉住秦思涵的手,秦思涵第一次没有挣开。
秋去春来,不知不觉又是一年春天,沈清颜想起两年前的今天,正是姐姐的生日,自己精心挑选了一支步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认识了祝云飞,当初怎么也想不到那将是自己最后一次陪姐姐过生日,岁月如殇,今时此景,竟恍然如一场大梦。
秦思涵见沈清颜神情有些阴郁,便问怎么了,沈清颜道:“也不知道姐姐怎么样了。”秦思涵想起在临华宫中所见,问:“你姐姐是不是叫沈清心?”沈清颜从未跟秦思涵说过姐姐的事,不由道:“你怎么知道?”秦思涵道:“恩,原来她真是你姐姐。”
秦思涵自嘲冷冷一笑,牵动脸上伤疤,甚是可怖,道:“只怕你直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你之所以会在这个冰冷寂寞的地方了却残生,其实是多亏了你的这位好姐姐的。”沈清颜道:“你什么意思?”
当下秦思涵便把自己在临华宫中所见所闻,沈清心如何与魏娘娘互称姐妹,称魏丞相做义父,又如何出主意陷害她和夏娘娘等诸多事由一并说了。
秦思涵说得一板一眼,沈清颜一时听得愣住了,蓦地大声道:“你骗人,姐姐才不是那样的人!姐姐是我最亲的人,她才不会害我!你有什么图谋,要这样挑拨我们姊妹之间的情谊?”秦思涵冷笑道:“我生来就喜欢骗人,你就当我是骗你的好了。”
沈清颜不由得一愣,她自知秦思涵说的这句话是反话,以她如今的这般处境,本就没有撒谎的必要。可是,姐姐怎么会害自己呢?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姐姐从来没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姐姐装出来的不成?一时之间,沈清颜心里乱糟糟的。但这到底只是秦思涵的一家之言,如果有机会,还是当面向姐姐问清楚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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