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湖南人吃辣的灵魂深处记忆
子越
湖南人爱吃辣,川赣两近邻不服,奈何地理上湖南居中的气势上已是浑然天成,便对最能吃辣的称号相争混不在意。
我也是不在意的,我自小饮食喜清淡,但凡桌上有几个菜,我总爱挑不那么辣甚或是不放辣椒的吃,当然,在湖南菜不放辣这事儿,很难遇到而已,小时候便曾有种遗憾,为啥一定要放辣椒,由此而产生一种错觉,我虽然是个湖南人,却是可以食无辣而更惬意的。
据说,人最难认知的就是自己,也很难准确评价自己,许多人对此嗤之以鼻,而我,就因为自己对可以不吃辣的这份评断,从小就深刻领悟了那句话的精髓,并因此而此深刻怀疑起了自己对事物的认知到底有多大偏差,差点早熟。
八四年,我八岁,因父亲单位出差学习,与他七八个同事到北京待了一个星期,第一天也还勉强,第二天所有人就躁动了,因为根本吃不下饭,那时候北京的菜,无论大小馆子,炒菜焖鱼甚至是蔬菜,盐少,菜都跟煮的一样,还往里不要钱似地怼芡粉,黏黏糊糊的,也许北方人觉得这很正常,却明显超出湖南人的接受范围,具体为何后面我会详细说道。
总之第二天中午一上餐桌,面对那一桌子的芡粉糊糊,没一个人下得去筷子,都沉默了,终于有人发话了,下午大家都出去找找,看有没有剁椒酱,此话一出,桌上所有人都开始吞咽口水,我口水差点流出,内心深处对辣椒的需求,就像基因深处的欲望被猛然放出,开始无法抑制地放大并占据充斥个身体。
下午七八个人分三四路,开始了满街扫荡,那时的物流人流匮乏,八四年的北京,所有商店小卖铺以及菜市场,没有辣椒,没有辣椒!
晚上收队,作为小分队之一,我和我爸拿出了全队唯一的收获,一玻璃瓶红色的黏糊糊的东西,全是洋文,我发现的,也都看不懂,似乎肯定不是剁椒酱,但因为对于红色剁椒酱的无限执念,这只能是最后的希望,因为它至少是红辣椒的红。
我们甚至不敢打开试味道,在晚餐桌上,当着全队打开,试了一口,有点酸的甜,大家都轮着试了一遍,砸吧着嘴,有个见多识广的撇撇嘴,说,这是番茄酱。面对那一桌的芡粉糊糊,以及放中间的那一小瓶番茄酱,全员陷入沉默良久,谁也不动筷子,最后领导发话: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应该有四川菜馆,费用大家平摊………
大家哄然而起,满世界打听,两小时后,一群人来了一间四川菜馆,是的,名字就叫四川菜馆,进门就问有辣椒没,在回答有的时候,心终于落地,快砸穿地板,大家争先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先来一盘清炒辣椒,尽快尽快!当然也有不同想法的,要两盘, 不行,得三盘………总之最后是三盘。
那四川菜馆是个小四合院,我们在厅里,第一盘辣椒上桌风卷残云秒没,第二盘还是秒没,第三盘总算缓过劲了,因为辣椒炒肉辣椒煎鱼的也陆续上桌了,院子有两个男的在练拳击,拳也不练了,第一盘抢辣椒的时候,就开始站我们身后看,我们缓过劲的时候,终于有人注意到他们了,带着拳击手套呆站在那里盯着我们,满眼的不可置信、满脑门的暴汗珠子………他们说:我们练拳都没出汗,看你们吃辣椒把我们看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你们哪里的啊,回答是湖南,欧拉~~~他们终于释然了。
我也因此知道了,一个湖南人对于辣的来自基因里的需求,不是我浅薄的自我认知可以妄自菲薄的,而这种人生中灵魂深处的对辣椒的记忆,自然也不止这一个,先说到这里,下次再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