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无蕊 于 2024-6-18 10:36 编辑
蝉隐于声
那日在易情轩前的桐树下,我让桃桃和我比赛谁先看见知了,桃桃对此不感兴趣,对轩内刻有八卦的岩石桌子起了玩心,脱鞋端坐其上,我站在轩前的石头杆栏上仰视,桐叶密密层层,树干与枝皆圆健,知了声响彻树身犹如万道金光。我站脚的地方离树根已有一人多高,桐叶半透,明绿可爱,可谓洞若观火,知了却不可得见,原以为可以轻轻松松找见几只,我于是伤感于双目的茫然,成了雾里看花,在那定睛找寻知了的一刹那我竟当我的视力还是儿时,那是多么清亮的一瞥。但是我的视力还不至于如此不济,或许知了们都抱在树枝朝天的那一侧吧,毕竟那一侧也是阴凉的,枝子皆粗于知了身,而那抱枝的细脚只怕小儿也难以发觉。
桃桃对此不感兴趣,是他不曾粘过知了,这在我小时候可是与游泳等量齐观的夏日游戏,越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越是要溜出去玩。我总以为知了的鸣声是知了们的烟幕弹,知了一旦被锁定,鸣声就仿佛与它脱离开来了,就象一个泉眼枯竭见底,它自己也似有所觉察,移一移身子,或划道潦草的黑线仓皇而去,粘杆已离之甚近,我们的失望之情甚至来不及追踪目送,失望与狂喜就在这一掇之中。
我们一般只在榆树上找知了,得着了知了也不过是拿来玩玩,掐掉双翅,是个活物,可以爬行,有时也会悲鸣几声,或者就用两指捏住它的双肋迫使它叫,那更是惨叫了,幸而当时没有人知道法布尔的玩法,他是可以给知了换一个共鸣腔使之听起来如牛叫的。知了按照能叫与不能叫分为响巴子与哑巴子,这也许就是雌雄之别了,然而我们分别只是为了那哑巴子吃起来是苦的。我们吃知了只是简单地油炸一下,我没有尝试过,我母亲也不曾做过,如果说这种不忍吃是恻隐,为什么还会有逮住知了的狂喜呢,让可以飞的不能够飞了,是更可悲的事,这些都不是儿童所计较的。
关于知了的鸣声在它被发现的那一瞬便与知了脱节,我与桃桃在路灯光下捉蝈蝈时也曾体验。在蝈蝈声中找寻蝈蝈,满目都是树叶子,忽然,看见它了,触角与翅膀在鸣声中如虾须在水流中那样活现着,鸣声便如另一层灯光了,眼睛曾在那儿反复过多少次而一无所获呢,碧绿的蝈蝈在碧绿的叶丛中终于再也无处遁形,就在这一刻,它已被捕获。
2019/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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