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笆好像在动，时缓时快，但王大知道，其实，动的并不是篱笆。他在菊儿身上鼓捣着，偶尔抬起头，就看到了面前的篱笆，还有远方的南山。“真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王大想。菊儿的脸上的眼泪已经被风吹干，只留下两条泪痕，淡淡的两条弧线，不够直，也不够圆。王大终于看不出，这是快乐，还是悲伤，所以，他不再看菊儿，而是看篱笆，看山。“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隔壁村的陶员外下的二小子边小声咒骂着，边趴在山坡那边偷窥：“好小子，回去要你好看。”
那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轻柔的风吹在脸上，别样的舒爽。一只小鸟从院子里飞了出来，落下墙外的树上，树下，是一个小小的池塘。“小青你可来了。”王大手脚利索得爬上了树，手里拎着鸟粮，光头闪亮。“佛祖割肉饲鹰是为了什么呢？”王大边爬边想：“莫非他也有一个相好的姑娘，需要鹰儿来传信？佛祖不愧是佛祖，鸟儿都比一般人的大。”想着，王大摸索出自己那只小鸟脚上的纸条，上面是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地点。“后门儿，果然还是后门儿。”王大看了看天，估摸着时辰。
月色中的陶府大院显得格外庄严肃穆，这很有趣儿，按说，晚上那院子里人们做的事情，应该不如白天庄严才是。陶员外新讨了的那房小妾，想来不会是娶回来听他诵经的，虽然陶员外和夫人都是方圆五十里内出了名的善信。金山寺的香油钱里，有相当一部分来自陶家，准确的说，是来自陶家的佃户身上。既然已经同流合污了，自然也就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更遑论惩罚。陶家这些年虽然欺男霸女的事儿没少干，但仍然六畜兴旺，这让王大深信佛祖其实是真的存在的。
王大在金山寺里并不叫王大，而是叫法海，因为头脑灵活，会做人而不是会和尚，所以就得了知客的肥缺。凭心而论，陶员外对法海是不错的，每次来烧香的时候，都少不了王大的一份。否则，王大又哪儿来的银子去买那串珍珠手链？而如果没有那串珠链儿，见惯了陶府各种风流倜傥的家丁的菊儿，又怎么可能被王大勾引上手？身为陶太太的丫头领班，能入菊儿法眼的东西，自然不是一般的东西。“那串珠链，价值几乎等于陶员外半年的香油钱。”王大永远忘不了自己对菊儿说这话时的样子，那种天地尽在掌握的豪迈感，想来佛祖虹化涅槃时也不过如是。
“九下快一下慢”王大默念着敲门的法诀，对着后门轻轻地敲了起来，新用清油漆过的大门发出清脆的声音，让敲惯了木鱼的他倍感亲切。门吱呀打开了，露出半张清秀的脸，是菊儿。菊儿在陶府其实也不叫菊儿，而是叫秋香。“菊花嘛，自然是秋香，这名字一点儿都没创意。”王大对此颇是不屑。“当和尚的，谁不希望自己法术多得像海水一样？你那名字也强不到哪儿去！”菊儿反唇相讥。从那以后，两人就又成了王大和菊儿。菊儿的左半边脸上比右半边脸上少两粒雀斑，所以她总是喜欢遮住一半脸，有时候用琵琶，有时候用门。
“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陶员外感叹道：“好诗啊好诗。贾先生果然不愧是十里八村头号才子。只是，为什么是用‘敲’字？出家人四大皆空，晚上山门虽闭而不锁，晚归的僧人回来，只需推开就是了。老夫跟金山寺那帮和尚熟得很，这点儿常识还是知道的。”西席小贾满脸通红地道：“东家果然法眼如炬，一眼就看出了破绽所在，晚生受益匪浅……”脸红自然不是因为惭愧，而是在辛苦得憋住了不能笑。“秋香啊，想我风流倜傥的大才子，哪儿不比那胖和尚强？既然你不仁，莫怪小生不义了。还真以为你那点儿事儿没人知道？”贾先生正在思索着该怎么措辞，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稚嫩的童声传来：“爹，秋香那骚货和法海那淫僧正在东山篱笆那里野合，速速派人去拿他们啊，迟了就来不及了！”随着喊声陶小二冲了进来……
菊儿望着天空，回想起王大曾经的甜言蜜语，曾经，她是那么接近爱情。“或许，我本就不该相信他的，他连佛祖都敢骗......”这么想着，眼泪就又流了下来。
雷达卡
发表于 2024-5-12 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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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12 21: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