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徐公孰 于 2024-3-29 14:00 编辑
江湖情,人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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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二年级时系里组织辩论赛,各年级组一个队,四人一队,队里必需一个女生,我于是不得不进入名单。颇不喜辩,遑论为辩论而辩论,打心底里不愿意。却不能薄情,也不能寡义,公然拆一个集体的台,赶忙去找待我特别好的化学教授:有没有实验,我帮守着;有没有实验资料,我帮整理。辩论队只好另请高明,因为每次排练时我都离不开实验室 只能偶尔参与讨论一些辩论思路与技术。
那年春节,爸爸说我长大了,家里来客人,也教我上桌。原来也上桌,只是一边站着斟酒倒茶;那年开始坐在下首端茶上菜。常来往的客人不是朋友即亲戚,当然发现这一变化,便也让我喝酒。见我爸不做声,就有一杯酒落在面前。一两一,竹叶青,42°。第一次喝酒,酩酊大醉睡倒,一天一夜才醒过来。一家人笑话我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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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隔壁马樱花写人情世故帖,铺笺展毫,即写下以上文字。回看却有些隔,直不知在写什么。时光不老,老日子里的事情如在目前;人易老,莫忆少年事,少年心事拏云击水,云水浑无痕。
人情,最重要的是一个通字。现在我也通达人情,只是露痕迹,甚至直截了当,远不若同学少年时行云流水,有无间。
这好像也不是我的错,甚至不是错,只是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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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若那只酒杯,一两一。在那时,一两一,算是大酒杯。因为喝酒是大家一齐喝,一饮而尽,惟酒无量,因人而异,所以酒杯宜小不易大,照顾酒量浅的人。
现在以西方威士忌玻璃杯或啤酒杯喝中国白酒时,酒杯眼见得越来越大,而茶杯茶壶却越来越小:主流的茶杯也就我那酒杯大小;而不少茶壶还不足一个威士忌杯的容量。
酒杯茶壶是礼器。礼器变,表明礼在变。礼者,人情世故也。观茶杯之小酒杯之大,可知人情之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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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杯茶壶越来越小,表明社会形态越来越个人主义,一个人喝茶成为常态。虽然说现在讲究茶艺茶道,好像礼仪具足,但看茶杯茶壶之量,可知一个人独自喝茶才是日常,三五人相对而饮,难哉。
酒杯在变大,盖因社会上越来越主张功利主义,罕见唯酒无量的宽容,只有项庄舞剑的功利性进取。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互相留有余地,互相有让有容,这是人情通达;个人主义和功利性渐张渐扬,义无反顾,一人唱,众人和,人情变成人来疯,便不通不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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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酒品茶,端的要鼻舌相通,嗅其香气,尝其香味。气与味洽合,心与身畅通。不说世人之情难通,但说一人之口耳鼻舌间,渐亦不通。无他,酒杯求大茶壶执小耳。
酒浓,酒香,最宜在舌尖上酒一点,在舌面上一滚酒,酒之醇厚和轻灵则毕通于心;酒杯大,酒气壮烈,反阻碍灵通之感。茶壶小,茶叶难舒展,则茶香不易随水汽扶摇于壶内,茶香与茶味便不能不浅薄。尝见有人端一小手壶细闻茶香,即识其不解茶味,亦见人持大杯而慢饮,握小盅而仰头而尽,是知味也。
知味,即知量。记得有一次去同学家里,她爸爸种果园,善唱歌剧,爱喝咖啡,教我咖啡有的要倒满,有的要倒浅,有的慢喝,有的一口闷。才顿悟自己原来做过不少蠢事,给人端咖啡都端的不知深浅。酒斟满,茶上浅,有深有浅是咖啡。不觉深浅,便是不通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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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礼器之变,可识人情之通与不通。有礼必有文,器无文难成礼,但观礼器亦知人情:先观造型,可明器主人之学;次观画彩,可知其才;至若察其情,则有一揭老底的捷径,看器底题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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