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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惊起却回头
御史府的书房内,青衫御史在案前匆匆写好一封信,小心折好,装入信封,用蜡将封口封好,藏进袖中。陆青楚微微叹了一口气,三更快到了,怎么刘琦大帅的人还没有消息,总不会出什么变故吧?
陆青楚一拂袖,吹灭蜡烛,掩门而出。御史府后花园中此时已经没有一个人,皎皎月光洒在石桌石凳上,一片清寂。此时此刻,才是真正的宁静。陆青楚负手抬头望天,月光刺破云层,将银色月光倾泻下来,万里山河,这月光照到的,怕不止我宋家的江山吧!
一个身材瘦小的老仆送来一杯茶,放在石桌上,道:“老爷,请用茶。”陆青楚“嗯”了一声,兀自望着天上月亮。那仆人微感奇怪,一轮破月亮有什么好看的?也不由抬头看去。
却在这时,陆青楚忽问道:“什么时候了?”那仆人一惊,随口答道:“快三更了。”“我不是问这个,”陆青楚回转过身,随手捧起茶杯,送到嘴边吹了两下,又放下,淡淡道:“我是问,阁下是何时不知不觉,潜进御史府的?”陆青楚说完这句话,死死盯着那仆人的眼睛。
那仆人见陆青楚目光射来,并不回避,对视了一会,忽“哈哈”大笑起来,道:“了不起!青衫御史,果然不是凡物!”陆青楚淡淡一笑,回头又望向夜空,道:“堂堂藏密右护法万俟老爷子,竟肯这般纡尊降贵,陆某也该受宠若惊了。”
这老仆人,却正是密教护法万俟龙城。万俟龙城道:“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我扮得如此隐秘,你如何一眼便认出老夫来?”“其实老爷子的易容术并没有什么问题,”陆青楚道:“不过可惜,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破绽。”“哦?”万俟龙城皮笑肉不笑,问:“什么破绽?”陆青楚仍是淡淡的道:“大凡我府中人,都知道我一向喝不惯热茶,我自有我的饮食习惯,非辰不饮,过酉不啖,哼,深更半夜,你送这么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来,岂不是自露马脚?”
万俟龙城点了点头,道:“却是我大意了。”万俟龙城说着,在石桌旁坐下来,道:“你这个御史大人有些意思,既然识破了老夫的伪装,那老夫也就不绕弯子了。你该知道,老夫要杀的人,从来没有人能够逃脱。”陆青楚却似没听见,反问道:“听说刘琦大帅这次派出的是‘八纵八横’中的出色人物,寻常人须动他不得,看样子也是前辈的手笔了?”万俟龙城冷笑一声:“‘捭阖有道,八纵连横’,听说刘琦老儿仗这几人驱驰天下,鲜有抗手,倒也算得上一方豪雄,老夫倒是想与一会,不过金主既与秦丞相合作,总该拿出点诚意来吧!有‘七刹阁’的人在,想来还轮不到老夫出手。”
陆青楚心往下一沉,没想到秦桧当真敢明目张胆的与金人勾结,陆青楚峻声道:“为了陆某一人,他秦桧当真舍得下手段!”万俟龙城嘿然一声,道:“你该感到荣幸才是,丞相生平,几时这般厚待过一个人来?”陆青楚“哈”的一声,却不再说话。
万俟龙城见陆青楚在自己面前仍然谈笑风生,视自己有如无物,心头诧异,道:“你似乎并不惧我?”
陆青楚低头,伸手在石桌上轻轻一按,道:“你知道秦丞相为何千方百计,要置我于死地么?”万俟龙城不知陆青楚为何有此一问,随口答道:“却是为何?”陆青楚一拂袖,也在桌旁坐下,看向万俟龙城,道:“秦丞相看似如狼似虎,其实他的心底怕我,怕我抓到他的把柄,戳到他的痛处。”万俟龙城点了点头。
“你怕秦丞相吗?”陆青楚忽然问道。万俟龙城嘿嘿一声,却并不作答。陆青楚悠然道:“你说我连秦丞相都不怕,为何要怕你?”
万俟龙城心头一愠,他生平自高身份,除了教王,谁也不放在眼里,此时却教陆青楚三言两语,说得竟让秦桧这等货色给比下去了。陆青楚不再理他,呆呆望着月亮出神。
万俟龙城不知陆青楚为何对月亮情有独钟,不由也抬头望去。皎月似明镜一般,引照千里,映得天地一片寂寥。
“阿潋怎么样了?”陆青楚忽问。万俟龙城一愕,随即明白了,道:“你说的是那个小姑娘么?顾老儿真有些本事,竟能生出这般聪敏伶俐的女儿来。不过我想,凭‘倾城双艳’花氏姊妹的身手,要对付她已是绰绰有余了吧!”
陆青楚心头忽忽一痛,阿潋……今夜此局太深,我拉你深陷于此,你可曾怨我?
夜色如歌,临安城里万籁俱寂,六角亭中,一声长啸拔地而起,顾潋滟凌空飞度,青索长驱直入,直取花云裳眉心。
六、有恨无人省
花云裳冷笑一声,便算你精进再快,我又惧你何来?不退反进,欺身闪进,爪影翻飞,竟把鞭势带得一偏。花想容一声轻叱,弯刀斜地里一挂,顾潋滟的衣带也被割去了一大截。
顾潋滟久斗之下,早已忘记了眼前这二人是武艺修为均可称上乘的人物,也不知是她控制软鞭,还是软鞭带动她,心头异常空明。甚至已忘记了这是关乎生死的大战,这一刻,她所领悟到的,远远超出了平日里所学到的东西,自从练武以来,她从未感到如此畅意过。
花想容见顾潋滟忽喜忽忧,心头疑惑:“这丫头疯了么?”她久斗不下,早已不耐,弯刀一扬,竟不顾顾潋滟的层层鞭影,强行攻入。花云裳见状,心头一惊,喝道:“妹妹,不可!”陡然听得“啪”的一声,顾潋滟一招“鞭长莫及”直取花想容右手“神封穴”,花想容手上一麻,弯刀竟然脱手!
花想容大惊之下,花容失色,陡听花云裳一声清啸,短刀出手,顾潋滟一声痛呼,却是被花云裳乘势伤了左臂。顾潋滟朱唇一咬,反手打出一篷飞针,乘着花想容失魂的当儿,飞针去势甚疾,罩住了花想容周身诸处大穴。
好花想容!机变当真了得,衣袖一扫,挡开眼前几根飞针,同时向后掠出,“叮、叮、叮”数声,飞针悉数落地。顾潋滟一击失手,乘势追进,上三路,下三路,又射出数根飞针,花想容欲再退,却没想到后面已是亭柱,一个不防,被针射中右臂。花想容一声惨叫,立时感觉右臂又痒又麻,饶是她见惯生死,仍是难受之极。她哪知这“忘心针”乃“大赌坊”暗器之最,虽并不能致命,却让人痛不欲生,任你武功再强,定力再高,也无法抵受得住。
花云裳见花想容面露痛色,她姊妹情深,心头大怒,沉喝一声,一脚踏住鞭尾,挥手一卷,劲风带出,顾潋滟一声惨呼,倒飞数丈,跌倒在地。
万俟龙城忽然就笑了起来,淡淡地道:“老夫生平阅人无数,能站在老夫面前而毫无惧色的,你算是第一个,青衫御史,你果然很有意思。”陆青楚没有答话,随手捧起放在石桌上的茶杯,浅浅喝了一口,茶未就凉,陆青楚不觉眉头一皱,自己一向喝不惯热茶的,今日是怎么了,竟连番出差错?
万俟龙城却并没有注意到陆青楚的神色,仍是不紧不慢的道:“据说你手里有一件丞相十分在意的东西,你们朝堂争斗,本也与老夫无关,但老夫昔年曾欠下丞相一个人情,”万俟龙城仰头平时远方,悠然道:“老夫生平恩仇必报,你交出东西,我可破例饶你一命。”
要知道,万俟龙城平生杀伐,从未手软过,今日对陆青楚说出这样的话,实是十分看好他。连他自己都十分吃惊,自己会对敌人说出这样的话,眼前这人,虽然丝毫不会武功,但此人的冷静淡定,从容不迫,给万俟龙城的压力,竟不亚于武林高手,先时他尚自不解,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何劳他密教右护法亲自动手,如今看来,这个人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对付得了的。
却听陆青楚淡淡一笑,放下茶杯,道:“那封信是秦桧陷害忠臣,卖国求荣的有力证据,我陆青楚自问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再如何窝囊,也不会任奸相小人得逞的。”
万俟龙城点了点头,道:“你很有胆色,但我若先杀了你,再把御史府翻个底朝天,你猜我找不找得到那封信来?”陆青楚摇了摇头,站起身来,道:“我猜还是找不到的好。”万俟龙城斜眼打量着陆青楚,这人的冷静甚至让他感到了一丝疑惑:天下盛传青衫御史丝毫不会武功,但毕竟只是传说而已,谁也没有见他动过手,难道眼前这人,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不成?
一阵风来,天上的乌云渐渐散了开去。陆青楚望着夜空,悠然一叹:“三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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