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穿行在崇山峻岭中。由于是夜晚,窗外基本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些巨大的黑影有时从窗外一晃而过。
车厢里却是一片热腾的景象。正值春运期间,民工回家过年的返乡潮,整个车厢拥挤不堪,过道里都坐满了人。行李包裹到处堆积。大人吵,小孩闹,汗味、脚臭味充斥其间。
真要命呀。旁边的老婆对我埋怨不已。她说:“大过节的,不待在舒适的家里,带我出来花钱买罪受!”
我说:“老婆呀,这就是我们的命呀,有时间的时候,没钱,有钱的时候,没时间,只有利用这长假出来旅游呀,谁叫我们不只是有苟且,还有诗和远方呢?”
经过白天一整天的折腾,老婆很疲劳,时间还长呢,还要熬一个晚上。不是我们太节约,是这个有座位的硬座票能买到都不错了。
老婆靠着我的肩头,晃悠着打瞌睡,我也越来越精神不济,心想:长时间这样不是个办法?
突然,我灵机一动,拿了几张报纸就往座位下边钻。我比试了一下,把几张报纸铺在了座位下边的地上,然后给老婆说,让她放倒了,躺直身子睡在我们的双人座位上,我就跪下身去,爬进那座位下的狭小的空间里,睡在那地上。这下总算两人都能拉伸身子了。
那情况是:鼻尖上面两三寸,就是座位的底板,这边,头一不注意,伸出去一点,就顶着别人的脚杆,那边,自己的脚伸在外边,经常被别人踩到。这还没完,有时候乘务员扫垃圾过来,没来得及爬出来,那垃圾、扫帚就向头上身上招呼来了。
就这样都还没有完,正当我在那狭小的空间里,尽可能从宽裕一点的横向舒展着身体,放松了睡时,一个身体钻进来,挤在了我的旁边。原来是背后座位的一对小夫妻的那个男的。
他抱歉地笑着对我说:“师兄,挤一挤!”
他是看见我那样为我的妻子安排了搁的地方,也学着那样照顾他的妻子,把座位腾出来让他妻子睡,他自己也跟着钻到这下边来。
他又是一个大个子,这下好了,狭小的空间瞬间空气稀薄了。
这还没有了,本身就要窒息的空气,又添一股浓烈的呛人的烟味,原来是因为民工较多,那些农民工没地方睡觉,就抽烟提神,由于他们人多势众,也没有人站出来管,一时间整个车厢烟雾弥漫。
……
一场战斗过后(记不清是什么战争),森林中散发着硝烟味。
两个衣衫不整的士兵在峡谷中走着。他们一高一矮,在峡谷不平的山路上走着。
他们手里已经没有了枪支,从他们的制服上可以看出是不同的两个部队的。事实上他们是两个敌对的双方。不久前,还在各自的阵营里与对方作战呢。
只是那场战斗过后,他们都成了孤独的幸存者,最后发现,只有对方是自己的同类,于是相互携手去寻找生路了。
最先还是高个子发的话,当时,阵地上只剩下“呯”,“呯”,对方单调的枪声。最后双方都懒得开枪了。这样沉寂了一阵,那边一个说:“喂,兄弟,只剩你一个了吗?”
这边回答:“是的,你呢?”
“我也是!”
“兄弟,有烟吗?扔一支烟过来吧!”
这样,那边站起来一个高个子,这边站起来一个矮个子,双方相视一笑,然后都扔了枪支,走过来,走到一起,打火点烟。然后并肩一起向前方走去。
峡谷中,两边都是悬崖峭壁,他们相互援手向上攀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悬崖峭壁越来越陡,他们差不多是紧贴在上面爬行。
终于,高的一个爬上去了,他不由爆发出一阵欢呼。
这时,矮的一个已经累得不行了,他使尽全身力气攀住悬崖的边沿,勉强撑起身露出头来。
原来上边是一条现代化都市的马路。马路对面有许多漂亮的建筑,马路上有汽车不断地驶过。透过峡谷的雾霾,那上面的一切场景都显得阳光灿烂。
矮个子是多么想爬上去,但是他已经没有这最后的一点力气了。高个子立即回身来援助他,他抓住了矮个子的手,却也没有力气把他拉上去。
他们就这样耗着,力气在一点一点地耗尽。
矮个子说:“我不行了,你就放手吧!”
高个子说:“兄弟,我要与你同生死,共命运!”
正当他们逐渐向下沉沦,矮个子半个脸都淹没在地平线之下时,他看见一个红衣女子,从马路的对面,以优美的姿势横切马路向这边跑来。
定格:两条修长的腿,停在了他头顶的上方……
列车的喧哗声把我惊醒,我努力从座椅下伸出头,原来是到站了。两条修长的腿立在我头部的正上方。原来是后座那个青年的妻子,正站在座椅上取行李,裙下,春光乍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