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不买领导的帐,吃他暗算,以加强教育事业的名义将我支去子弟中学带高中班。
因思学校有寒暑假,我亦做腻了车间工艺,乃欣然赴任,一周仅十节课。
其时文革尚未结束,学生多不把老师看在眼里,子弟学校尤甚。
但他们爱上我的课,几个出了名的淘气包亦皆服帖,盖因我那恶毒的调侃足以令其胆寒。
但闻我有什么家务,譬如买煤,或把一张课桌由学校抬去家里充作书桌,小猢狲无不踊跃帮忙。皆谓上山下山,老师一人如何使得。
年终总结,我这个滥竽充数者竟被强推做先进教师,得了条印着红字的毛巾。
闲读明人类稿,知秦桧微时为童子师,仰束脩自给,有“若得水田三百亩,這番不做猢狲王”之志。后为相,果封申王。“猢狲王”便成了宋以降教师的绰号,亦作“猢狲大王”。
乃知吾人此时营生,正是这“猢狲王”。同时生出诧异:如此轻省快活的差事,何以为其人不齿。
及至此后念完大学,又在工厂混了几年。终于抵不住教育界独有的寒暑二假的诱惑,跑去离家不远一所大学。试讲了一堂电磁场后。校方颇为满意,正待落实一干手续,又逢某部要一个搞技术的,待遇比教师高得多。一念之差间放弃了重登讲台当讲师、当教授的机会。
尽管后来没再教书,但那段经历,粉笔、黑板擦,讲台下一排排小猢狲们信任的、亮晶晶的眼睛,没齿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