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指尖弹出盛夏 于 2024-1-13 05:18 编辑
论坛里有人说不喜欢木心,读了几页就撂下了,关于木心的《文学回忆录》我也曾读过,这里把一些心得整理出来。
我以为在阅读木心《文学回忆录》之前,最好对其身世有个大约了解,木心先生于1927年生于江南乌镇,幼年父亲病逝,母亲一人把他姐弟拉扯大,青年时期学习绘画,在杭州师从林风眠先生,在文革时期几次入狱,身心饱受摧残,肢体落得残疾。
文革结束之后,在1977-1979年间依然遭受软禁,后来八十年代初才到美国定居。对于文革时期,木心先生在本书中没有多说什么,但对于惨痛的回忆,量来也是“别有幽愁暗恨生”吧。经历过野蛮才意识到文明的可贵,他全身心的沉浸到文学艺术之中,心游万仞,神交古人,以疗养心理的创痛。
就像他说的:“‘文革’之中,死不得,活不成,怎能活下来呢?想到艺术的教养——为了不辜负这些教养,活下去。”诗人如何度过漫漫长夜?木心先生在文艺海洋中畅游,就是在寻找这一终极答案。
把这本《文学回忆录》读了两遍,感觉内容极广,上下五千年,横贯东西方,兼顾文史哲,自远古北欧神话开始,一路希腊罗马,唐诗、宋词、歌德、尼采……简直一网打尽、无所不谈。但作者并没有一五一十照本宣科,他把古今中外的大师都拉入艺术家的行列,从他们的生平、作品中提取艺术的成分,是用艺术的眼光扫描了全世界那些杰出人物,找寻他们精神里艺术的品质。“自我牺牲,清静寂寞,思辨深刻,灵感丰富”,应该是他们共同特征。所以这本《文学回忆录》也近于《巨人三传》、《十九世纪文学主流》一类写作思路。木心笔下的艺术家都是荷戟独彷徨的精神界战士。
木心把艺术家形容为伊卡洛斯,希腊神话中用蜡粘贴上羽翼飞上天空的少年,后因过于接近太阳,蜡融化导致翅膀脱落而摔死。“艺术家、天才,就是要飞”,为了自由,“宁可飞高、宁可摔死。”木心将艺术家又比作纳尔喀索斯。纳尔喀索斯沉迷于自己的容貌,终日在水边照影自怜,他说艺术家就是这样。我觉得这种形容显得艺术家也过于自恋了。
木心又说:“艺术家是浪子,宗教太沉闷、科学太枯燥,艺术家是水淋淋的浪子,……不能太早做浪子,要在宗教、哲学里泡一泡”。木心自己是在文学、艺术、哲学、宗教里泡着,陈丹青所以也跟着泡。在他看来,不从哲学、宗教澡堂子里泡出来的,不算真正艺术家。
关于艺术家的不够“本分”,我刚开始是不能接受的,画家就是画家,跳出圈子谈文学哲学,也太不务正业了。但后来我这观点有所改变,艺术家就应该在其他多方面获取滋养。一个画家整天就知道调弄丹青是不够的,磨刀不误砍柴工,在文史方面没有一定的素养,他对艺术的理解必然是片面的,其作品内在底蕴一定是单薄的。
所以我现在对于木心先生这个观点算是于心有戚戚焉。有其师必有其徒,木心的弟子陈丹青出杂文集,谈音乐谈政治,放言无忌,足见深受乃师的影响。
文学家、史家、哲学家都是贯通的。木心文学回忆录最大奥义,我看就在于一个“通”,艺术、宗教、文学、哲学是一个人的几个“窟”,他赞叹、崇拜那些杰出的文学家、史学家、宗教家,就在于他们能够圆通,狡兔三窟,故而绝处逢生,坚韧不拔。
木心说佛教讲大话,基督教诚实,愚夫愚妇信大乘,要上天国。小乘有可能,大乘不可能。其实基督教也是大乘,讲天国,许下“流着着奶与蜜的土地”种种诺言,可实际上犹太人历史都是干戈遍地。
木心说“我的文学引导之路就是耶稣”,他名字木心的“木”,寓意就是十字架中的一个人字。不过木心虽然崇拜耶稣,但却不是基督教徒,他以为宗教讲盲信,其实就是政治,“宗教的宿命是***的,顺从的,牺牲个人的,……一个艺术家笃信宗教后是写不出东西的”。
木心虽然极为推崇唐诗的成就,但明言中国没有世界性的大作家,古代大哲学家也就一个老子,庄子算半个。在木心心目中,高踞在世界艺术巅峰上的是贝多芬、尼采、莎士比亚。关于中国没有世界性大作家木心归结一个因素是中国的地理,太过于封闭,老子天下第一,不知山外有山,“所以,中国人的视野的广度,很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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