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夸克 于 2023-12-19 18:04 编辑
《酒巷深深》
夸克的左掌托着一瓶酒,向上猛一用力,嗖,酒瓶像发射的火箭一样腾空而起。呯的一声,瓶盖已被冲开。夸克遂将手腕一翻,掌心朝下,酒瓶稳稳当当直立着落在她的手背上。
夸克再将手臂伸直轻轻抬高手掌,酒瓶便顺着手壁溜到了肩膀上。夸克猛一耸肩,嗖的一声,酒瓶一个旱地拔葱再次腾空而起。
夸克的右手也没闲着,麻利地从冰筒里夹起一块冰,迅速地投进一个阔口高脚玻璃酒杯里。那腾空的酒瓶如孙猴子似的翻了一个筋斗,瓶底朝上,瓶口向下,瓶中的酒液不偏不倚,正好注入盛有冰块的那个阔口高脚玻璃酒杯中。酒杯口顿时嗞嗞地向外弥漫着幽蓝色的烟雾。酒瓶继续下落,待酒瓶降落到齐眉的位置,夸克反手抓住酒瓶,旋转手腕将酒瓶翻转过来,瓶口朝上轻轻的放在了吧台上。
还没等我缓过神,一杯淡蓝色的鸡尾酒便递了过来。是我最喜欢的地中海风味。
夸克是酒巷里小有名气的调酒师。酒巷是这座城市里小有名气的网红打卡地。
酒巷的原名并不叫酒巷,而叫烟花巷。巷子不宽,但是很深,很深。巷子里原本都是些生产烟花爆竹的小作坊,后来随着烟花爆竹的禁放和安全监管的严格都关门倒闭了。
再后来,不知道何时有人在这条废弃的巷子里开了间酒吧,取名意乱情迷,没想到生意很是红火。于是巷子里的酒吧招牌便如雨后春笋般地冒了出来。海岛风情,威夷一夏,梦幻巴黎,挪威森林等等,酒吧林立,不胜枚举。昔日的烟花巷就这样转变成了灯红酒绿的酒巷。
我经常光顾这家名为海岛风情的酒吧,和调酒师夸克也算是老相识了。夸克很年轻,二十来岁。黄毛卷发,大眼睛,高鼻梁,深眼窝,身高一米七二左右。若不是眼珠子是黑色的,你绝对会把夸克当成外国人。
我问夸克:“你长得这么漂亮,为啥打扮得像个男孩子?”
“因为我喜欢。”
夸克的话不多,回答问题也很简单。就跟她的衣着打扮一样简单。
白色的夹克衫,黑色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走起路来都是带风的。
我又忍不住问夸克:“为啥不回老家过年?”
“想多挣点钱呗。”
夸克的回答依然很简单。我以为夸克会接着问我为啥也不回家过年,结果她没问,低头忙着擦拭那些酒器。
我无聊地摇晃着手中的酒杯,酒杯里淡蓝色的酒液旋转着冲撞杯壁,像拍岸的浪。
“亲爱的朋友们,我是七七,下面为大家演唱一首歌,祝大家新年快乐!”
歌手七七,人称妖精,歌甜人美。是酒巷里很有名气的网红歌手。
这时,乐队的人跑过来对夸克说,敲架子鼓的今晚没来,让她去救个场。
随着旋律声响起,夸克手忙脚不乱,两只鼓槌在她的手里上下翻飞,指哪打哪。脚踩踏板更是呼呼生风。没想到一个调酒师敲架子鼓也敲得这么溜,和乐队配合的相当默契。
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
亲爱的妈妈
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
没有一个家
冬天的风啊夹着雪花
把我的泪吹下
……
七七沙哑疲惫而又不失甜美的歌声戳中了我的痛点。我心头一热,鼻子发酸,泪水喷涌而出,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我一仰脖,把杯中的酒全都倒进嘴里,一口闷了下去。酒又瞬间化作滚烫的泪水流了出来。
除夕之夜,酒吧里也就星星点点的几个客人。一曲演凑完毕,夸克返回吧台继续捣鼓她的那些酒器。见我泪流满面,夸克又调了一杯红色的酒递给我,说:“过年喝点中国红,就不想家了。”
我接过酒杯,有些尴尬,慌忙抽出纸巾擦拭掉脸上的泪水,朝夸克点头表示谢意。
我盯着酒杯里红色的酒液,仿佛望见了我家门头上挂着的大红灯笼,看到了门板上贴着的鲜红春联。屋子里已摆好了一桌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菜,一家人都在等着我回来。
正当我胡思乱想时,突然有人从身后猛拍我的肩膀。我扭头一瞧,吓了一大跳。
原来是小炸毛,人称炸哥。炸哥做了个暴炸式的新潮发型,乍一看,活脱脱一个刺猬蹲在颈脖上。
炸哥见我用诧异的眼光盯着她的刺猬头看,伸手就来摸我的脸:“咋滴,没见过嗷?你这沙雕。”
我忙将头一偏,躲过了小炸毛的咸鱼手,打趣道:“炸哥,你这发型要是走在马路上,别人出了车祸可都是你的全责。”
小炸毛白了我一眼道:“呸,呸,呸,你这个乌鸦嘴,大过年的也不会说点吉利的话。”
我笑着对夸克说:“给炸哥也来一杯中国红,冲冲喜,我请客。”
“呦呵,连周扒皮过年都变大方了。”
小炸毛接过夸克递过来的酒杯,不但不谢我还继续揶揄我:“周一楠,这大过年的也不回家,是不是又被那个母狮子阿华给撵出来啦?”
我举杯和小炸毛碰了一下道:“大过年的你积点口德好不好?阿华带着孩子回娘家过年去了。”
“那你为啥子不去?”
“我和阿华,离了。”
“为啥子?”
小炸毛眼珠子瞪得跟牛似的,兴奋地追问:“是阿华把你踹了还是你把阿华给甩了?”
“都不是。”
“那为啥子?”
我闷了一口酒,叹了一口气道:“都怪我昏了头,被那个挨千刀的小丸子忽悠了,跟着他投资什么养生茶,结果不但没挣到钱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债主们天天像苍蝇似的围着我转。为了不连累阿华娘儿俩,我跟她离了婚。房子车子都留给她娘儿俩了,我净身出户。”
“真看不出来你还挺爷们的。”
小炸毛向我投来崇拜的眼神,频频跟我碰杯。我渐渐的有些不胜酒力。小炸毛的眼睛也变得迷离起来。
执手相看醉眼,炸哥的脸红得像朵桃花。她慢慢地脱掉刺猬的盔甲,变成了温顺的兔子。我刚想把兔子抱起来,兔子一蹦变成了娇羞的嫦娥。我刚想把嫦娥揽入怀中,门却被人推开了。刺骨的冷风裹挟着雪花冲了进来。我打了个冷战,顿时就消了酒意。
我赶紧站起身来,猛地甩掉小炸毛绵软白皙的手臂,就像甩掉一条缠着我的毒蛇。我冲出酒吧,狂奔在长长的酒巷里。
我听见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和小炸毛歇斯底里的叫骂。
“周一楠,你特么的不是个爷们!“
我继续拼命地奔跑,头也不敢回。突然被人从身后猛踹了一脚。我一下子扑倒在冰冷坚硬的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我深身酸痛,又疼又冷。艰难地扭过头来一看,阿华正坐在床上裹着被子凶巴巴地瞪着我。
哦,原来我是被阿华从床上踹下来的。刚才的遭遇不过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我顿时怒火中烧。刚想发飙,阿华指着我的鼻子就骂了起来。
“你看你,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来,睡得跟死猪似的,眼看着快过年了,年货还都没有买!啥啥都指望我,周一楠,你还是个爷们不?”
一看阿华这盛气凌人的架式,我立马就焉了。嗫嚅着道:“我,我打电话跟妈说好了,今年放假早,我,我们回家去过年。”
“回家过年?”
阿华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不想回家去过年吗?你也不算一算,你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走一圈得花多少钱!就你那半死不活还在喘气的破单位,发的工资还不够你喝酒!我们幼儿园现在招生也越来越难,明年倒不倒闭都很难说。我们家的车贷、房贷,孩子上学哪里不花钱!你还想回家过年,你的钱呢?钱钱钱!”
被阿华这挺机关枪一通扫射,我算是彻底哑了火。只得乖乖地穿好衣服,带着儿子上街买年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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