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夸克 于 2023-12-17 23:06 编辑
《征文.过年》
和燕子一个柜组干过,同事即是朋友。
那年我二十,燕子二十三,可不知为什么我总以为自己比燕子大一些,具体大几岁呢,我也不清楚,没问过。
总之我们在一起工作过、一起彪脏话骂人、一起吃香喝辣,一起干糗事然后一起沉默。
参加工作的第三个年头,日子越过越紧巴。
眼瞅着要过年了工资还没着落。
其实,那时的我们已有大半年没发全额了。企业不景气管理者第一时间想到的似乎就是工资与职工营业额挂钩……这样真真苦了干活的底层员工,干干活不拿工资,耗时耗力,还不如不干。
当国内市场初潮达到如火如荼时,和日渐萧条的供销局面形成鲜明对比,好比此消彼长的两块大魔方。不等我方唱罢它方已另搭台卷入,还是热火朝天那种。
作为最后一批见证供销陨落的六零七零后,我只能用心急如焚无可奈何来形容当时的心境。
我所在供销人好多是被七大姑八大姨硬塞进来的裙带。我曾亲眼目睹单位人事之纷杂。
想想曾经的我们、作为曾经的供销一员、年轻人,没经验工位单一(怎么竞争过外面身经百战如狼似虎的对手?!)掐指一算,几乎所有星辰陨落不是没有先兆!
作为九几年的小夫妻,说实在的家里谁没一俩个六七旬老人、还要管嗷嗷待哺的孩子。
木讷的燕子还是憋不住红着眼帘,她说芹,你说今年这年咋过呀?她家的情况我略知一二,生活不是那么好。
咋过?我陷入沉思,天天见其他柜组代卖夹私货,分了钱个个喜笑颜开,见了人连胸部都挺起来了,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相比之下我们这组人胆小怕事不敢夹带私货,尤其来了新组长退伍军人武德后更是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一步。
柜组里女多男少,靠裙带关系最后进来两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大姐(后门开得没底线)。
怕出差错武组长故意将识字的不识字的混搭着上班。(我怀疑连他也是走的后门,只是后门与后门不同罢了,而我又何其不是?)
这天中午,我又和燕子分到一个小组,她同我招招手,小声嘀咕要去外面说事。
我两交待后步出商场,来到对面一家茶馆(其实我已不记得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茶馆还是咖啡店,疑惑是个什么什么汤店,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咋么样,我们也赶紧请假弄点私货好过年……必竟时间不等人。
我说好,定个时间吧。
在一个下着雨夹雪的周末、终于,两人各请各的假,一前一后去了火车站准备在那里会合。
人来人往的火车站,我安排好家里和孩子,转几圈才在火车站广场找到小燕子。
你去哪了?我稳住情绪问。
燕子说她临时有事见个熟人,问我去不去她朋友家喝喝茶坐坐?我说以后吧,抓紧时间完成当前任务比较重要。
其实,我早知道燕子这人不那么纯粹(后来知道是去见前男友去了。)
她说好。
乘车坐到邻县,雪片一会大一会小,下车后燕子领我进了家陌生店铺……上面摆满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的化妆品,每个都好每件价格都不菲。
(当时国内审美观正在被日化带偏,洗脑,烘托下的市场起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后的人们只能是带妆出行,无妆不欢,特别是女子。)
因为拿的是紧俏货价格商讨无果。
返回已是雪洗人间,月上眉梢,万家灯火。
这一天过得真心辛苦!满身汗液。回家洗漱后美美睡去。
之后的一天,两天、三天……正常上下班。其间,惊喜地发现,夹带货销量不错,不消半月销量过半。如果不是偷偷摸摸,如果我正儿八经有节柜台,这生意真的可以长期做。
不知不觉临近年尾。
小组开会日,平时大大列列为人和善的武组长突然变脸,指挥一众从柜台隐秘处搜出大量畅销产品……我是当真傻了眼,分不清哪是公司的哪是个人的……最后也只认得自己和小燕子费力进回仅剩半箱私货,咬死不承认。这一天真的真的感觉很糗,自作自受!
大年三十我当值。
清冷的年夜、雪花喧嚣着大红灯笼,对面有条不同凡响繁华没落的老街,欲诉还休的样子。
我问燕子值吗?
燕子沉思片刻说,没有什么值与不值,做了就是做了。眼眸探向窗外。
是啊,世间没有后悔药可言。
三十余年转瞬即逝。
再遇燕子,是在一座商场门口,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脸庞,诧异间认出彼此,露出久违的笑意,不约而同喊出对方名字。
芹……好久好久不见!燕子上前拽着我一条胳膊,发白在不老不青额头颤动,似乎诉说着时间的间距。
加个微信吧!她说,拿手机的另只手费力抬高。
我忽然察觉燕子的手有些奇怪。她说她不光手,浑身都被疾病困扰多年……
她的丈夫,高她半头的丈夫,此时正站在燕子身后,笑眼晏晏视着我们,笑得憨厚腼腆……不急不缓,是我们那代人最熟悉的容颜。
看样子他像是认得我,抑或和我家那口子是老熟人?熟悉的陌生人,必定,我们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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