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高三学生下午放假,老师们却忙碌起来。这次八校联合的模拟考试,各校的卷纸交换判阅,从下午一点开始直到判完,因为第二天还要开家长会公布成绩,多数老师都要忙到很晚,晚饭前,林木把贝贝托给小六并分担了她未完成的工作量。
“你好象有心事?怎么了?”小六收拾好东西准备走,却见林木脸色不对。
林木看了看小六,闷了半天没说出来。小六看着难受,逼着林木说出来。
原来林木把调小六进实验中学的想法对校长说了出来后,并没有像她想象那样能让校长能认真思考或得到一个相应的回复。
小六笑了,“姐,T城前五名的高中我都去过了。要钱。不是我赵晓没钱,是我不想花这笔钱。其实这些校长们不缺钱,至少不缺这种钱,他们宁可和我签约也要把这些位置留着,你懂么?我敢说,下学期或大下学期,实验中学又会分来一名物理教师,不会是我。”小六说完拍拍林木的肩,笑着说:“不过我理解这些校长,大家都是为了生存。晚上我带贝贝去我那儿办点事,放心,我办事的时候让她去听一个老外的孩子讲故事。”
“慢着,六儿,你跟姐说实话,这次模拟考,你有没有给宋夕漏题?”
“有。”
“为什么?你在欺骗她么?”
“姐,是不是欺骗,高考结束再下结论。我不会让她感觉我在漏题给她。因材施教,你还没学到骨头里。”
林木愣了,她自言自语着:这叫什么?
“既然高考不可避免,它必然会演变成一场战役,在一场战役里你想干什么你能干什么?当然,你可以什么都不干,继续遵循原有的课堂教学去教育已经不再接爱这种教育的学生。我只是在和家长做生意。”
林木呆坐在椅子里,继续自言自语:这叫什么?这叫什么?
雨水冲洗过的城市,格外清新。小六驱车来到“新思维”学校楼前,眼看着宋夕和唐朝并肩走进大楼,她一愣,宋夕手里拿着传单让她随即就明白了。她领着贝贝边走边笑:宋夕啊宋夕,这可是你自己来的。这可真是水到渠成水满自溢柳暗花明,教育的效果就应该是这样,最终让她自己选择,这才更有利于她的计划。她来到休息室,那里有两个外藉老师的孩子,她给三个孩子做了介绍后,看着他们满心欢喜的样子后离开。
唐朝因早就听说过“新思维”有一套针对不同学生制定的备考方案才决定让宋夕选择这一家机构,他也很想知道这套方案的路子是什么,有没有适合自己的目前状态的方案,只是哑口于这里的费用高得令人咋舌。对于唐朝这样的学生,考前最后的学期是很关键的,他们只要能保持住自己的状态就能顺利过关。但这类学生十多年优秀生的帽子已经在漫长的学涯里形成一种难以消除的压力,这种压力形成的心理阴影迟早都要显现,有的在考前,有的在考后。
当小六看到宋夕与唐朝一起来的时候,她心中专门给宋夕制定方案的缺漏部分立刻解决了:唐朝成为一个重要的元素将列进宋夕原来的计划里。这样,宋夕不必全日离开实验中学,又可以解决林木的顾虑,想到这里,小六差点为自己想法尖叫。
八十五
唐云生几天来心里就放不下,他惦记着两件事,一个是儿子唐朝的生日,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唐朝和宋夕的生日。另外一个就是唐朝和宋夕的考试成绩。唐朝的自不用说,宋夕考的怎样呢?
对于生日,往年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想起宋夕,因为她不在身边,已经成为了过去,甚至可能永远成为过去,思念是那种游丝一样的若即若离。今天不同了,宋夕让他对这个生日翻来覆去的想。他明白不能亲自给宋夕过这个生日,如果真如他自己判断的,宋夕知道了一切,爸爸就在眼前可是不能给她过生日她会怎么想?
生活的艰难不仅是物质上的,这么多近乎折磨的日子让唐云生觉得,忍耐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有的时候,唐云生甚至想去找宋夕,她不是知道了吗?那就让她和爸爸一起保密,为了哥哥。这样起码能解脱自己的痛苦,转念一想还是不妥,宋夕的心思是什么样他不知道,如果父女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宋夕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他也没把握。
林老师的电话叫唐云生觉得自己当父亲真的很不合格,宋夕的考试成绩还行,老师说她完全有上升的空间,这点让他感到高兴,接下来却让他为难,那就是老师想听听关于下一步对宋夕打算家长有什么建议,这让唐云生不知道怎么说好,不错,自己是宋夕的父亲,可宋夕离开的时间太长了,除了那个四岁淘气任性的宋夕以外,就是最近他得到的一个比一个吃惊的宋夕,他自己都缓不过神来,他能有什么建议给老师?只好是一连串的拜托老师,就好像一个人到了庙里烧香却不知道祈求的内容,是一种礼佛心安的表现。
唐云生下了班走回家,儿子唐朝已经放学回家了。
“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考完试就放假了。”
“考的怎么样?”
“好像有一门不好。”唐朝说的时候有点沮丧。
“后悔也晚了,这要是真正的考试后悔有什么用,别的同学考的怎么样?”唐云生其实是想问宋夕,只是不这样说。
“谁?”
“比如你说的那个被你说服参加考试的宋夕。”
“她好像考的不错,比她自己过去的成绩好多了,对了爸,你得做一顿糖醋排骨了,她跟我打过赌你忘了?”
“好啊,我今天晚上做你明天给她带着,只要你们听话,吃什么都行。对了儿子,今天是你的生日,你约几个同学我给你过。”唐云生的打算是借着叫同学的机会叫宋夕,因为这也是她的生日。
“算啦爸,我们班同学今天已经给我过了,林老师给买的蛋糕。”唐朝说完把那张生日卡片放在桌子上。
唐朝的话叫唐云生有点失望,但是他没有坚持。
“那就好好的玩会儿吧,休息一下,我做饭去。”
唐朝回到自己的屋里,唐云生看到桌子上那张生日贺卡。他在里面很快的找到了宋夕的名字,唐云生在她的祝福语的地方愣住了“あに あに”这是什么意思?唐云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这是一句日语。
吃完饭唐云生迫不及待的去找一个单位里学过日语的小年轻的司机。
“你给我看看,这个是什么意思?”唐云生说。
“这个呀……是日本话,意思是‘哥哥!怎么了队长?”司机看着唐云生。
八十六
`
林木离开学校的时候,往家里打电话无人接听,就知道小六还没回来,她想了想就直奔小六的“新思维”去了。快到目的地时,看到一个熟悉的男孩身影,正是唐朝最好的同学上届落榜北大复读的学生禹辰。林木心生蹊跷放慢了脚步。
禹辰手里拿着个补品包装盒,瘦长的略弯的身躯靠着新思维校门前一棵老树,苍白的脸面向车流来往的马路一动不动。
林木在想要不要上前和他聊一聊又有些迟疑。刚才教导处统计成绩,这孩子的成绩虽然稳定但存在着一个不好预测的征兆,就是他的丢分状况很可怕:基本概念部分是多数学生得分项,而他偏偏在此失分。这对一个优秀生来讲,是不应该出现的症状,这让林木着实担心,因为,这样的问题不再是学习上的问题。林木望着他,脑海里闪现着这一个多学期以来给她的印象:来得最早,少言寡语,低头走路,从不提问,很少听课,但每次回答课堂提问从未错过,只要坐在桌椅上几乎都在埋头做题。
这时,男孩一侧身看到了林木,立刻站直边移动身体边摇动右手,礼节性地微笑着。
“禹辰,怎么到这儿了?”林木问。
“我等唐朝。我想送他一个生日礼物,去他家的时候,路上看到他和咱班那个借读生一起往这边来,我就跟来了。”
“男生也送礼物啊,我以为这事只有女生才会做。”林木想让这难得的一次师生交流轻松一下。
“这班里,我就认识唐朝,也不认识别的同学,呵,以后各奔东西,也算是个纪念了。老师,您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我来找我的同学。”林木看着他那经由镜片过滤已经变得迷茫的眼光,指了指“新思维”。
“哦,这里很贵的,听说不是贵族子弟甭想进门。”
“是嘛?这我可不知道。哎,你怎么样,状态如何?”
禹辰凄然一笑,扶了扶眼镜,“我也不知道,就学呗,一直学到高考。”
林木和这学生一个多学期说过的话,都没有这次邂逅说得多。她一度觉得这孩子都不会承认自己是他的班主任。上个学期林木找他谈过心,但,他的表现让林木无可奈何,他的内心世界已经上锁,即使是与唐朝交流,也仅仅是探讨一道题的解法。此刻的林木很想听到他主动的提问进而打开话匣,因为,这是她唯一觉得没尽到责任的学生,尽管这是不会被指责“失职”。在这个学生的身上,林木感到了无论多么优秀的老师,其教育目的的实施和引导,如果没有学生的配合也是无法实现的,哪怕是一次谈心。教育的双向性和教育对象个体差异性以及环境的差异性,让教育成为最难的问题,任何一个成功的案例,都是不可重复的,都不会成为下一个目标对象的方案,而对每一个教育对象而言,他们手里握着的,是教育之路的单程车票,无法回头重来,他们必然要面对曾经的每一步留给未来的必然结果。
林木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提问,禹辰低下头,下意识地扶着眼镜,开始有些拘束不安起来,他看了看“新思维”的门口,又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天色。林木把手放在他的肩上,笑着说:“你在这等吧,我先上去了。”
林木一进小六的办公室,就看到小六喜出望外的表情。得知情况后林木问:“他们俩呢?”
小六得意地一笑:“他们自己找上门来的,我只把我的方案交给她的辅导老师,我幕后监督,必须要让宋夕觉得:这场战役,她是她自己的指挥官,在她的心理问题上,来不得一丁一点的疏忽大意。”
“传说你这里收费贵得吓人?你就不怕查你?”
“谁说的?我的价格表都在墙上哪,你自己看,是不是很‘工薪层’?不过嘛,个别情况在私下里个别对待,高考黑马是要代价的,这叫教、有、所、值,两厢情愿,有约为证。”
“六儿,你我应该心知肚明,像宋夕这样的孩子能有多少?我不愿意去补课的原因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了。”林木想起自己当初去补课,因发现这对学生是一种徒劳,就决定罢讲,但因事先有合约,她被要求寻找一位老师以应付这些学生,小六就是在这个时候志愿担起林木放弃的责任,结果从此走上了“不归路”。
小六站起来,有板有眼地,“当今社会,我们,做为一名教育者,一名和你们不同的、特殊的教育者,不但要掌握学生心理,更在掌握家长心理。”她从冷藏柜里拿出一瓶饮料,“家长们,面对他们已经无法进行教育的青春期的孩子,唯一的孩子,他们不会坐以待毙地听之任之,他们自己周围的环境压力也让他们觉得自己一定要为自己孩子做点什么,所谓大战来时同舟共济,不然,他们于心不忍,他们怕自己日后后悔,特别是那些有钱人,他们最怕孩子们埋怨在教育投资上的小气。这些贵族子弟们,大多数是看家长们是不是舍得为他们花钱来确定父爱母爱。”
“你可真是……”听罢小六宏论,林木叹气道:“你可真是个生意人。”
“一个特殊的生意人,”小六把那瓶饮料放在林木面前,“家长们是感谢我的,从某种角度上讲,我是他们的心理医生。高考逼疯了孩子们,更逼疯了家长们,一个不确定的希望,可以支撑他们一段时间的心理压力。”小六把手机拿出来,“我在你们那刚上了几堂课,这家长就把电话打我手机里要我给他们的孩子补补,求奶奶似的,这帮家长真是神通广大啊,我都佩服死他们了,居然一夜之间就能找到我的电话号码。现在的家长还没到最疯的时候,等高考结束估分报志愿的时候,他们才是最需要我的时候。一对一地给他们解决估分报志愿的系列问题,你要看到我在这一处的收费,还不得骂我?可你就没想过这些家长们是多么愿意拿这笔钱。”
林木觉得头很沉,她把头向后靠去,突然感觉有声巨大的轰鸣穿脑而过,身体又有一种被强制性扭转着的感觉,她闭上了双眼,“别说了六儿,贝贝在哪?”
八十七、
周六下午的家长会,高三二班炸锅了。
林木还没走进教室,就听到班级里有个家长大声的讲话,几个招待家长的班委堆在门口表情紧张不知所措,外班的学生和家长闻声向里面张望。
“……真是奇怪透了,学生开家长会,为什么不通知我?就因为我儿子是复读生?你们知道嘛?我儿子原来就是这学校的,本来是去年保送北大的,是他们的原因导致我儿子没去成,他们一点内疚都没有,现在我儿子复读在这里,他们也没什么特别的照顾。刚才我一看卷子,我说怎么不让我来开家长会,我给你们说说我儿子的卷子,我儿子错的地方你们都对了,这说明什么?大家都会的我儿子反而不会了?我儿子可是高材生啊,这是怎么教的这是?怎么还越学越差劲儿了?多亏他在课外补课了,所以那些你们孩子都不会的题我儿子会做,你们说我儿子现在怎么办?呆在这里还有用么?这个学校根本就是不负责任的,你们看看这个学校,外围一圈儿都成了出租的门市,我们的孩子在什么环境里学习?就知道挣钱,啊?我们应该联合去找……”
唐朝看到林木,叹口气:“总这样,真够我哥们受的了。”
林木想起昨天在“新思维”门口那雕塑一样的瘦高身躯,苍白的面容透过镜片的迷茫。
“会不会是禹辰没告诉家长?咋办老师?”
“让她说完吧。”说完,林木站在门口,望着在讲台上挥动手臂知识份子模样的母亲。
“对了老师,我爸没来。他说他有事,让我跟你请假。”
林木笑着说知道了。早晨接到唐云生的电话——用不用开这个家长会?孩子有一科没考好如果去了他会不会有压力?
这是一次短暂的家长会,也是最后一次家长会。三年来,每考必开的二十多次家长会也让家长们腻烦了,他们来开会只是想了解孩子的成绩最主要的是排名,林木每次说给家长的话,越来越被当成耳边风。
“……我只希望家长们,在最后这段时间里,淡忘高考,哪怕是在演戏。他们还是孩子,承受力太有限了,也许你们什么都没说,但他们能敏感地在家长的目光里读到家长的内心,在家长无所谓的言谈里读出他们不爱听的话外音……”
“现在的孩子也不懂事,根本不理解我们家长,就这一个宝贝疙瘩,我们做什么不是为了他们好?能害他吗?”“就是啊,我现在大气都不敢出,你说啥他都跟你斜愣眼睛。”“我听说有一些保健品,这时候让孩子吃很管用。”“老师现在补课都补些啥呀?”“……”
林木想把家长会最应该交待给家长的说完,但她几次发话都被家长们的纷纷议论给淹没了,她只好提高声音:“家长们注意了,我最后说一说每个孩子需要注意的,”这时,窗外一声巨大的轰隆声,把教室里的嘈杂压了下去。
林木顺着窗口往外看,原来是学校的图书馆扩建,刘进道赞助项目的第二项工程破土动工。
八十八、
二个月的时间,像T城不被感受的春天,转眼就过去了。对于多数考生来说,这两个月过得即难熬得残酷又迅速得无情。但对宋夕来说,这两个月是从未有过的充实和极限的耐力挑战。她每日在实验中学和“新思维”往返一次,夜里做规定数量的套题,第二天由唐朝负责检查,中午和唐朝共同答一份试卷以测试两人的分值差。这一切,唐朝看在眼里佩服在心中,更重要的是,唐朝在协助完成这个计划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成了最大的受益者。这个美丽的女生突发的学习热情深深地感染着他影响着他,读一遍她做过的题,对唐朝自己来讲是个不枯燥又有效的复习,而指点这个美丽女生的错误又让他从早已厌烦的重复中获得新鲜的价值感。最让唐朝佩服的是,宋夕毫不吝惜这些价格高昂的套题被好奇的同学拿出复印,她只是用“答完告诉我你估分多少”做为交换,可时间长了,除了禹辰坚持着复印一些套题外,多数同学失去了兴趣和耐心,还说宋夕钱大烧坏了脑袋甘心被骗,但只有唐朝心里清楚,那些天天在缩短分值已经明示了一切。而对于宋夕来说,如果没有唐朝的督促,她也怀疑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她在唐朝掩饰不住的赞佩和鼓励的眼神里,体会着她从未体会过的温暖——在她眼里属于亲情的温暖——并陪受这种温暖的鼓励。而在这样的状况下,同学们对他们俩的议论,也渐渐平息下来转而产生由衷的羡慕。连林木都在老师们的议论里听到“这是恋爱又何防?谁会阻止?”的说法。
唐云生不知做了多少次糖醋排骨,儿子每次点这道菜的时候,他都做双份送去,直到有一天儿子说再也不想吃了他才做罢。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兄妹俩的事情被刘闯揭开,所以,他不断地嘱托刘进道直到刘进道不耐烦为止,可他还是不放心,越是接近高考的日子,他越加频繁地接送唐朝上学放学。
宋丽丽多次打来电话询问宋夕的情况,林木轻描淡写不敢全盘汇报,她只是告诉宋丽丽不要对孩子提及与高考有关的任何事情,哪怕是由于关心的鼓励、高兴而流露的赞美,这些东西,在特殊境况下在当今草木皆兵的考生的心里,会是转化成什么?林木不确定,她唯一能确定的作法是:请不要打扰他们。
高考倒计时进入读秒阶段。班里的借读生复读生陆续离开学校,宋夕也开始准备回深圳参加高考。十二年来,唐朝首次破例请事假,他要送宋夕到机场。
禹辰离开学校的时候,唐朝把唐云生买给高考服——耐克T恤送给了他,他指着上面红色的耐克标志说:“老爸说穿上这个,全是对号,哈哈,你就穿它上考场吧。”禹辰搂了搂唐朝的肩膀说:“祝你好运!”
禹辰走出学校大门停下,抬头看了看校牌,凝视了很久,又回头环望着这所学校。远处的唐朝正向他挥手,他也抬起右手挥动着……
唐朝与宋夕在机场告别时,宋夕退下腕上的卡西欧表给唐朝戴上,“高考的时候就戴着这块表吧,走得很准,这是我赛车时打赌赢的,带着运气的。”
唐朝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脱口说了一句“北京见!”做为他最后的鼓励。宋夕忍不住抱住唐朝:“我九号回来。”
八十八
六月五号,唐云生给儿子做了一桌好菜,爷俩边吃边聊。
“儿子,后天就考试了,爸爸能为你做点啥?”
“爸,你可别,你就当没这事,该干麻干麻。”
“还该干麻干麻?那我出差得了。”
“随便。”唐朝冲唐云生一咧嘴,满不在乎的神情。
唐云生一愣:“真的假的?不想让老爸送你进考场?”
“咱们老师在考场列队送我们进考场,够壮观的了,估计到时你高大的身影会被淹没了。”
“儿子,爸有要事出差几天,你一人在家行不行?”
“哎呀太好了爸爸,去哪呀?”唐朝哈哈大笑起来。
唐云生望着儿子在心里暗想:还是林老师厉害,她怎么知道唐朝肯定愿意我不在家?
自从宋夕回深圳后,唐云生这心里就折腾开了,这孩子一走他像缺了样东西,他想去深圳,想看着宋夕进考场,可又不知道妥是不妥,儿子一个人在家又于心不忍,于是,他整天坐卧不安心神不宁,最后实在憋不住了想找林木谈谈,就去学校等林木下班。看到林木从校门口出来,便迫不急待地迎上去。
林木坐在唐云生停在校门口路边的车里,听着他述说内心的不安和想法,最后他说:“这高考也是,在哪考不是考?”
“你去吧,把唐朝交给我你该放心了吧。不过,你也不用多想,唐朝肯定不愿意你陪他考试。不信你问问他。”林木微微笑道。
“哦?”唐云生听罢,尽管不太相信但他心里塌实了不少,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他望了一眼车窗外,看到缓慢施工的图书馆扩建工程,顺口说了一句:“刘进道这小子,谁也琢磨不过他。”
“什么?”林木也顺着唐云生的目光望去。
“你不知道?刘进道盯着实验中学这地盘盯了十年了,现在终于盯到头了。实验中学快要搬走了,报告已经批了。这小子在这里赞助的两个项目,一样不糟蹋全能回收利用。”
林木呆了半晌,终于气弱地吐了一句:“你送我回家吧。”
唐云生这才意识到,林木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就很显疲惫,像是病了一场。他边启动汽车边关切地问:“林老师,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儿吧?”
“没事。”林木无力地把头靠向车窗,“刚才校长找我谈话,明年让我带高三。”
“啊?好不容易盼到高考结束,这都不让人歇啊?那你答应了?”
林木没有回答唐云生的提问,她指着车前方一辆水泥搅拌罐车问唐云生:“这种车叫什么?”
“水泥搅拌罐车。”
“到处都是这种车。”
唐云生不明白林木为什么把话题转向了这个,但由于内心对林木的敬佩觉得她问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