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兰亭流觞 于 2023-9-17 09:34 编辑
大规模养殖桑蚕我是没见过的,意识里那是南方人做的事情。南方人称呼桑蚕为“蚕宝宝”,太嗲,北方人是叫不出口的。不过,小时候听母亲说,早前外公的村子里也有以养蚕为业的人家,那人家的蚕,一养就是几十笸箩。
我记事的时候,正值轰轰烈烈的“农业学大寨”时期,地是集体的,以粮为纲。别说地里不允许种桑树,即使是有桑树,养了蚕也会当做资本主义尾巴割掉的。还好,小孩子养个三十条、二十条的,倒是没谁干涉你。
每年四、五月份桑叶刚刚生满树枝的时候,哥哥、或姐姐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一张带有蚕卵的纸交给我。我高兴的不得了,于是,东寻西找,找来一个硬纸鞋盒子,把产满蚕卵的纸张放在里面,上下铺上棉絮保温,不几天,针尖儿大小的乌毛蚕就孵化出来了。幼蚕很娇嫩,需拿根鸡羽毛把它轻轻掸下来。
乌毛蚕食量很小,採回来一把嫩桑叶,用剪刀剪碎慢慢投喂。一把桑叶吃两天还吃不完,我心里有些着急:“食量恁小,啥时候长大啊!”然而,过上半月二十天,蚕长到二眠三眠时,它们食量就大的惊人了,你在旁边听着:“沙、沙、沙、沙”,每条大蚕就像一台食桑叶的机器,总是吃不饱。这时候我又着急了——没有那么多桑叶喂给它们吃。
胡兰成说,他们家养的蚕半夜里断了食,六七岁的他提着灯笼陪着妈妈去地里采桑叶。有一次自己家地里的桑叶吃尽了,哥哥、父亲又都不在家,急的母亲望着饥饿的蚕宝宝流泪哭泣。得亏娘舅恰巧路过,见状骂了一通外甥,然后泼水救火似的,去下沿山採来一担桑叶救了急。
断了桑叶的蚕,那样子看着确实很可怜,它们一条条翘着身子摇摆着头,像是在喊:“饿啊,饿!”
我乡不是养蚕区,既没有大的桑树,更没有售卖桑叶的专业户。家里养几条蚕,纯粹是小孩子弄着玩儿。平时採桑,是去採那几株长在堤堰墙缝里、山坡脚上的野生小桑树的叶子。
记得有一次中午放了学,我看到蚕们(我乡的老人称呼蚕为“蚕们儿”)都饿的在摇头,我知道村子周边的几棵小桑树已都被採光了。于是,不敢怠慢,随手拿了块干粮吃着,跑到离村子一华里外的山谷里採来了桑叶。总之,在这期间总是南山北山的找桑叶。
蚕脱过几次皮,大约生长一个月左右幼虫就基本成熟了,成熟了的幼虫已不再进食。这时候可以找来谷子秸秆,截断后竖在养殖容器里,它们会自己爬上去做茧。
蚕宝宝做茧的过程,小孩子们看了心情会有些复杂——既感到奇幻,又有些不舍。刚开始,蚕在薄薄的茧子里不停地左右摇着头吐丝织茧还看得见,两三个小时后就不见影子了,好像是与人间告了别。
蚕茧有纯白色的、淡淡的海蓝色的、还有嫩黄色的,而以纯白色的居多。但无论是什么颜色的蚕茧,都仿佛天赐之物,那么美好而洁净。孩子们望着这一颗颗鲜艳的茧子,会生出无限遐想。
古时候做养蚕营生的,大抵都是穷苦人家,有诗为证:
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 遍体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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