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晏晏 于 2023-8-22 11:26 编辑
如今想起,有些日子早在记忆中变成了黑白色。在我漫长而迷茫的旅程中,它们与我的今日不断摩擦,不断闪回,不甘离去,又不肯折回。当时我以为的不堪,如今却是最入心的幸福。包括那些擦肩而过的风,遍地开放的野花,午后安静的池塘,停留在草尖尖的蜻蜓,二十二岁那年被我遗忘在门外的野鹌鹑。以及,午夜梦回时,无边无际压迫而来的黑。直到有一日,我刷视频时,看到了它。它在女子盈盈一握的腰肢上快乐的旋转,或着蓝白,或穿紫粉,看上去既快乐又轻盈。那一瞬,我决定,找回它。
第一次见到呼啦圈,是在人生的第一个工作岗位上。去车间时,习惯性地往回收场地上转上一圈。一些旧物上,总会有让你猝不及防的故事等你。有时候是一个带着锈迹的铅笔盒,有时候是一张涂画是书本,有时候是奇形怪状的一截木头。不清楚,对这些旧物的喜欢来源于何时,或许是从屋后过道里那些残存了不知多少年的破旧瓷片开始的。也许,天生对被时光遗弃的物品有着不同于他人的敏感度。那日,阳光亮堂堂的,我捡到了它。不止一条。我满是好奇地把它们带回办公室,开始舞弄它们。它们在我腰间浮起落下,像夏日池塘边不停飞翔的蝴蝶,最终被我执拗地收服。后来,这便成了一道风景。我熟练地舞动它时,总会有人在窗外笑意盈盈地驻足观看。办公室里的另三个女人也尝试过,但都无法成功。
有一天,它的旋转吸引到了一张陌生的脸孔。窗玻璃前一日被雨水淋过,有些模糊。而这份模糊给对视的我们制造了一份朦胧的感觉。他停下来看我的时候,整张脸看起来凹凸有致,强劲又有力。眸子很亮,我能够从里面看到一个朦胧的我,在旋转跳跃。他贴在窗玻璃上的样子,跟其他人不同,既不猥琐又没有讨好的意味。反而,有种居高临下难以言说的骄傲。
我腰上的呼啦圈第一次毫无征兆地失去了方向,在阳光下翩翩落地。他笑起来,笑得放肆,酣畅。
几年后,我在另外一个小镇上,过着隐士般的生活。夏天的夜晚,偶尔会去街心的花坛前小坐。音乐很吵,跳广场舞的人,正在快乐地旋转。我很想加入她们,却一直没有勇气。这时,一个女孩出现了。在潮涌般嘈杂的人群和噪声中,她独自一个人在晃呼啦圈。红色的呼啦圈,从她的腰间不间断地落下,又被她一次次捡起。女孩浑身是汗,额头上的头发被打湿,俏皮地贴在柔嫩的皮肤上。我走过去,接过呼啦圈。那是离开之后的第一次旋转。熟悉的风声带着已经走远的故事,撞开岁月的门扉。那个拼命封存的眼眸,那些封让人心动又欢喜的信,使人眼眶潮湿。霎时间,周遭的喧嚣退却,天地间,只剩我一个人,我与我的呼噜圈。
再一次与呼啦圈相逢,是在前些日子。刷视频,意外看到了它。还是那么丰满肥美的造型,还是那么心宽体胖的样子,与当下的时尚背道而驰,却能够恰好地承担起我心上的起承转合。当它再次在我腰间起舞,当它肥美的身姿撞上我霸气侧漏的五花肉时,我的心疼得一塌糊涂。它毫不留情地敲击着我的年轮,敲痛我麻木已久,沉沦于安逸与慵懒的当下。一度,我的勇气涌出,我想念我的小蛮腰了。我想要那个黑漆漆,让人沉陷的眼眸了。我想把甬长、千篇一律的日子,再度画上色彩,搭上彩虹。
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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