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之末,槐花落在地上,不被算作尘埃落定。长风继续吹过旷野,麦蒿和大麦一起,向北而躬。春色摇摆,黄熟将近。
喜欢开车穿过一个村庄的暮春,残花满地,鸡肥狗呆。村口的路,深深埋入麦田的寂寥,没有尽头。
万物默默的时候,我常常沉湎于车上的音乐,听那些曲调,素淡如往事,偶被几个音符打动,便喝一口水,淹却一句感叹。
麦田深处,藏着田鸠的野鸣,从我的少年,一直啼到而今的中年,口吻如故。那些啼鸣,比音乐还要素淡,每一声都带着饮水的渴望。它们从一块麦田迁居到另一块麦田,躲不住岁月追逐,最后也生儿育女了吧。
偶尔几座丘坟,圆凸成田中的不平,扶着几棵柳树,张望,露出麦丛也遮不住的落寞。这些洛阳铲都不肯光顾枯骨,生前那么多故事,想要说与谁听呢?柳上的乌鸦,装作耳目不聪。
我驶入城市,去见来自北方国度的客人。我要把一些黑色的墓碑,卖给他们。那些行将出塞的墓碑之下,也会有枯骨,用异国语言,说一些往事,给碑上的过客听。
那些碑上的过客,听风,就像我听这些素淡的音乐。听罢,啼出两声人间的感叹,拍拍黑色翅膀,便飞去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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