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23-2-22 09:14 编辑
很晚才开始看贾樟柯的电影。
我曾经寻找他的电影。
从1995年拍摄的《小山回家》到2015年的《山河故人》,再到《天注定》,只要我能找到的,我都仔细地去看。
其中有一些暂时找不到,只能以后再说了。
贾樟柯的电影表达日常的生活经验,表达个人的思维,而不是集体的认同。
他可能对集体认同高度怀疑。
集体的话语编制成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壮观、宏大、震撼、看不见一棵自然生长的野草,个体生命被淹没无踪。
贾樟柯拍摄个体的人。
看他的电影没有隔膜感。
场景是熟悉的,人物是街上走着的人。
他们没有光环,他们来自泥土,而不是来自某一本书或者某个权威的欲望。
贾樟柯的人物好像没有什么表达欲,那是因为长期没有话语权的结果。他的场景也喜欢用自然的光线。
画面在自然的光影下,总能唤起一种本真的感动。
时光就是这样流逝的,这样的电影具有力量,它能激发内在的感受。
日常生活在某一个角度之下,可以拥有灵魂。
弄堂深处卖包子的小摊,笼屉的热气随风飘逝,
你走过去,什么印象也没有留下。
如果我把整条街抹去,只留下一个飘着热气的摊子,它就不同了。
如果我把整个城市抹去,星空都围绕着它旋转,
小摊子在这个角度之下就有了某种意义。
他电影里的人都是以大海为背景的一滴水。
可是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电影。
那是由记忆和想象交织成的电影,也许一生只有自己一个观众,它会偶尔被外界的画面触动。
在充满虚无感的现实里,事物改变的速度超出人们的想象,这种消失被赞美声覆盖。
一个没有坐标的时代,昨天还在四处讲话的人,
明天就是罪犯。
昨天你走过的小巷,明天就不见了。
贾樟柯的电影里,可以看出这种虚无感。
可贵的是,它的虚无感能带来真实感。
这种虚无感一直都在,只是被宏大话语边缘化了。
当一切被集体解说的时候,个人会产生幻觉,会忽略,甚至鄙视自己的日常生活经验,这就是宏大话语的遮蔽功能。
有人要穿过这层遮蔽,在自己的角度之下,欣赏自然光线下的人和事,观察自然生长的植物,同时寻找一种个体的表达方式。
贾樟柯尝试过了。
《三峡好人》里,有三千年历史的秭归县城被拆成了废墟。
银幕上隐藏着一个问题:这是真的吗?
银幕外回答:是真的!
从此,客船经过三峡,夜里能听到水下的琴声。
后来,贾樟柯的电影变得暴力了,他忍不住愤怒了,可是电影的愤怒如同射向虚空的一支箭。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电影无法使黎明提前到来。
它只能带领你走过一座桥,走过去,
在彼岸让我们看到一场烟火。
这已经足够了。
2023.2.21
22: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