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碎红如绣 于 2023-2-15 11:24 编辑
荧幕上最后打出剧终的字 演一个故事的另一些人 我在那些情节流转里 怀想逝去的旅程 一个散场的黄昏
1
十六岁暑假苏浅认识了西卫。
是电视台搞的彩虹行动，斟选几个城里的孩子去乡下体验生活。苏浅妈妈在电视台工作，近水楼台帮苏浅办妥了手续。
临走那天齐楚来送。夏日朝长暮短，齐楚倚在单车上噙笑望苏浅。影子显得孤单单的，又瘦又长，像一枚巨大的感叹号。他递给她几本书，一只ＭＰ３，大手在她的发上一擦说：“丫头，早些回来。”
齐楚也不过大她几岁，却总喜欢喊她丫头。好像他自己就有多大似的。他爸爸也供职电视台，外号“飞记”，意思就是成日往返于天际，马不停蹄地奔赴各地新闻一线的记者。齐楚没有妈妈，多数时候他寄宿在苏浅家，俨然一个“编外人口”。那年满院蔷薇红艳艳盛放，夏日显得格外闲散悠长。齐楚到KFC打零工，用换来的薪酬给苏浅购置行头：一只发卡或一件蓝衣碎花衬衣。苏浅都收好了摆在箱子。
她常想：书上写青梅竹马，怕也就是自己与齐楚这样子的叭。或许一辈子相依相偎，站成彼此眸中的那两株像树：根，紧握在地下；叶，相握在云里。
那时候，坐在行驰在蜿蜒小路的大巴上的苏浅不会想到，生命会猝不及然遭遇变故，有些变化自己根本无从掌控。
喜欢上谁，一样也在预计之外。
2
苏浅去的是一个叫西卫的男生家。苏浅在电视上见过介绍：西卫穿一条军绿色肥大的裤子站在自家的田陇上割菜，一张黑黢黢眉目模糊的脸庞。
她并不欢喜到西卫家生活。妈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三十来个孩子里偏偏选了这户住得最远家境最差的男生。抵达时候已近黄昏，苏浅被颠簸得面色青白。西卫家的院落静悄悄的，院中央竖起两根长竹竿，竿上系着尼绒绳，挂了些盖菜。阳光斜斜地洒在院里，脚上悬着一层透亮的尘埃。
大门开敞，西卫和他父亲正吃饭。见苏浅到了他头也不抬：“木桶里有饭你自己盛。”倒是西卫父亲温和地看了她一眼，将长凳向外挪了挪示意苏浅坐下。桌上只两碗菜，一碗是青菜，另一碗油黑黑的看不出是什么。苏浅坐着不动。西卫说：“讲好四点到，你迟到了。”苏浅说你们家住这么远路又难走能怪我迟到吗？——西卫又飞速地撩了她一眼，摇摇头：“娇气。”
苏浅火了。自己头顶酷暑脚踏烈日到这穷乡僻壤来，不是听人教训的。她撇着嘴哼一声。西卫听到冷笑：
“后悔来了吧。”
那天苏浅赌气没吃饭。西卫收拾碗筷时嘲讽她说：吃不习惯就算。——她气得一咬牙折身进了房间。房间不大，床上铺一领新被子，蓝色碎花被面，藏着暖暖的阳光味道。苏浅就胡乱塞了点零食，又饥又累地睡了。
３
第二天起床西卫不在。苏浅吃过早饭没处去，跑去跟西伯伯聊天。比起那个莫名其妙的男生，西伯伯算慈眉善目的弥勒佛。他问她睡得可好，习不习惯，苏浅一一回答了，蹲在院子画圈圈。西伯伯病着，只能呆在家做些简单的劳务。他说西卫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要强孩子你是城里来的人别和他计较。苏浅想我能怎么计较？最错是我妈，送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体验生活。苏浅低头笑了笑，西伯伯又说：西卫从小妈就不在，我前两年又患病，现在家里都靠他。苏浅安静听着，慢慢滋生出柔软的情愫来，像有一簇阳光在心底里摇晃。
正说着，西卫捡柴回来。苏浅迎上前帮忙，西卫皱眉拒绝：“你穿这么好材质的裙子，万一弄破了我赔不起。”
苏浅穿一条米色真丝长裙。她僵滞住，一会才问：“那我可以做些什么？”
“你什么都不会。就呆一边玩吧。”
看，这就是西卫。长得倒不难看，可是一说话就硬梆梆，仿佛对方欠了他几百万。他径直去厨房生火烧水。苏浅杵在原地听西伯伯说对不起，委屈得想哭。
还有二十多个日夜怎么过呐？苏浅打电话给齐楚。听手机背景里糟杂的人声，齐楚轻声问：
“丫头你怎么啦？”
苏浅觉得齐楚忽然被阻隔得遥远，她从不曾像现在这么思念他过。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想你。”苏浅说，鼻子酸酸的。
然后，齐楚朗朗笑声传来：“等你回来，我请你吃日本料理。”
4
后来又爆发了几次小规模冲突。苏浅真不明白，西卫怎么就那么讨厌她：他成天摆出一副小大人的面孔，一会说她娇气一会说她懦弱。其实不就是不会起灶或被游过的小蛇惊吓到，至于扳出诲人不倦的模样吗?
苏浅生气也有点口不择言：“你清高，你不需要人帮，你怎么上电视去了？怎么又接受电视台采访了？”
语调不高却明显把西卫震住了。他倒竖眉毛，眼神像凛冽的刀锋，一只手扬起，然后忽然转身，留下苏浅独自站在院子。夏天傍晚，风“苏苏”地吹过耳朵，吹乱了头发。苏浅倔犟地告诫自己：我没有错。
西伯伯说：姑娘你别责怪他。上一次电视台来采访，要不是老师劝说西卫也不肯接受的。他就是那么个爱死扛的脾气，说来说去都是为了我的病。
西伯伯又叹了口气：姑娘你不知道，我们西卫考试从没拉下过前三名呢。
苏浅已经将包裹打包，又轻轻放回床上。
她决心找他好好地彻底地谈一谈。
5
如果上天没有安排相遇，那么很多故事都只能是挂在月亮的弯角上的，是用来倾听而不是记录的。
苏浅没料到山里的夏简直就是个喜怒无常的雷神。说下雨就下雨，且下得噼哩啪啦毫不留情。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微疼。
她正到处寻找西卫。他一早就去了涧里捉鱼。山路曲折，绕来绕去竟迷路了。苏浅沿河小道一路觅去，不小心蹬到块尖石子扭伤了脚，一阵阵钻心的疼。苏浅坐在河滩，揉搓着自己的踝一面观察河流。大自然真是奇妙，平素沉默的河流眼下正波浪汹涌，水流撞击在岩壁上砰然巨响，甩出硕大洁白的花朵来。
正暗自感慨呢，骤然被一双手提起，几乎被拖着走了十几米远。
苏浅的叫声卡在喉咙，脚好疼。她吡牙咧嘴正要斥问西卫，猛听一声砰然巨响，刚才坐的地方泥石塌陷，滚滚洪流霎时吞没了河滩。
苏浅只能惊魂未定地怔住，半天才想起向西卫道谢：“谢谢你。”
“你不在家呆着到处走什么？”西卫永远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我想和你谈谈。”
西卫又皱眉，他说没什么可聊的他又说女生真麻烦。可是他俯低了身子背苏浅。她趴在他并不宽阔的肩上，西卫被雨水浇透，却有暖暖的温度自他的背项直抵内心。
就在那一天苏浅才知晓：西卫的冷漠只是掩藏热情的一个假象。当你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对世界无论怀有多少天真的向往都被现实一一击退的话，你也会一日日变得尖锐、难以接近。
有一年，西卫家来过一个活泼漂亮大方的女生。是到山里采写暂住在西卫家的。他带她跑遍了附近的每一座山头，却在一个傍晚听闻噩耗。
女生死了。失足掉下山崖尸骨无存。
女生父母气势汹汹而来怒火冲天地走。除了悲怆，他们无法从这个一贫如洗的家庭里获得任何想要的补偿。
那晚西卫说了很多，最后总结道：“苏浅，我跟你们城里的孩子始终是不同的。”
彼时雨声渐小，雨点打在窗户上，发出像蚕吞噬桑叶的沙沙声。听着有一股奇怪的辛酸。清风从窗隙间溜进屋子，凉飕飕的。苏浅就自然地捉住西卫的手：
“让过去的永远过去吧。”她说，“或许正因为不同我们才需要彼此接近，不是吗。”
她看见西卫吐出一声长叹，然后抓着自己的手轻轻摇了摇。
苏浅就笑了。
6
西卫这样的男生，穿着与身高不符的肥裤子，裤角卷起眼神清亮。
原来是他替我晒的被子。
我开始学习如何给灶台添柴生火做饭。
今天下午西卫拿着我带来的书读。西伯伯说他是优等生我毫不怀疑。他看书就是如饥似渴的模样。
齐楚，有没有人和你说过原来腐乳做起来也不难，自己制作的东西吃起来更香呢。
齐楚的背景音乐永远是人声沸腾。齐楚问丫头你是不是乐不思蜀了？苏浅嘻嘻笑：山里生活也不枯燥呢。
一旦融入了某种生活，日子就会感觉长了脚跑得飞快。暑期马上要过去了，妈妈几次三番来电催促苏浅回去。苏浅满脸落寞：说不清对西卫的感觉，总之她不想那么快离开他。
然而有什么办法？
回程那天苏浅刻意起早。天光微明，山雾氤氲，雾气紧贴着脸颊像一尾冰凉的鱼游过。苏浅回眸望一眼院子，就在转角处她发现了西卫的身影：孤单的、瘦弱的，像小孩子一样欲言又止。苏浅很想走过去抱一抱西卫，然而迈不开步。远远地听见西卫说：
“苏浅，我会打电话给你。”
她没来由地就哭了。在路上想着西卫的话：他会打电话给她。
最近的电话亭就是半山腰的小卖部，从西卫家出发得走十几里路途。她不敢想象，当他匆匆赶了十几里山路只为听到她的一声“你好”时，自己会不会痛哭出声。
7
西卫果然遵守约定时间打来电话。苏浅能从听筒里感觉到他急匆匆的息不停的呼吸。她说西卫你记着答应我的话要努力考到城里的中学我在那里等你。西卫笑说好。
其他言语都不必说，她懂，他也会懂得。
开学前一天齐楚请苏浅去吃日本料理。“上井”里灯光明媚，各式寿司精致得让人舍不得吃。苏浅说：店里真浪费，要是西卫在是绝不允许十点以后还开着灯的。
齐楚偏过脸望她：“丫头，你今天说了好几个西卫。”
晚餐恹恹，吃完饭就回家了。等门铃再次响起，齐楚举着她的手机：“丫头你把手机落在上井。店员打电话来我才知道。”
“我还要赶去上晚班就不陪你了。你好好休息。”
来电显示西卫曾找过她，西卫什么事呢？隐略有不祥的预感又说不清楚是什么。太阳穴突突地跳了几下，苏浅盯着手机，它安静地卧在掌心，从容不迫的样子。
尔后直至期中考结束期末考结束，西卫都再没打过一个电话来。
他就像水蒸汽那样，缓缓地、不动声色地从苏浅的生活中蒸发得干干净净无影无踪。
苏浅有时站在人潮拥挤的马路想起西卫：好像就站在眼前微笑。她用手去触，一碰他就不见了。
生活偶尔的确就像梦境。
苏浅考取了市中，齐楚所在的中学。那一年初夏城市的栀子花开得格外清甜，齐楚牵她的手穿过校园的食堂、操场、公园。
齐楚的手纤长，温软，苏浅却总是没来由地想起西卫的身影伫在院子转角孤单单的样子。风掠过林梢划出哧啦啦一片声响，她又想起西卫肥大的裤腿卷起，在晚风中晃晃荡荡。
原来思念一个人可以这样心无旁鹭。哪怕最细微的动静，都能惊起一片微澜。
可是就算满世界连尘埃都知道，他也可以避而不见。
8
高二的春天樱花如瀑。苏浅被宿舍的兰心拉去打气。
兰心看中新转来的男生，硬要苏浅陪同去表白。在学校的池塘边她基本是将“表白信”一把塞进男生手里，尔后掉头夺路而逃的。
苏浅却挪不开步子。
是西卫。他站在黄昏的斜晖中像一只暗灰色面目难辨的剪影。但是苏浅一眼就认出他来。
有很多话想问却问不出来。只能一同缄默着看一湖碧波荡漾，阳光碎在水面上。
后来西卫终于开口了。他说苏浅对不起，之前爸爸动了大手术我不得不辍学一年在家照顾他。苏浅说你无须对不起，我看见你非常开心。真的。眼泪就淌出来流进嘴角，咸湿。西卫想替她抹，举起的胳膊半空停顿了片刻还是放下了。
“西伯伯怎样了？”
“现在家里静养。”西卫说，“真要感谢好心人，不然手术费都没有着落。”
苏浅望他：他开朗了，不再像只骄傲的刺猬用浑身的刺来武装自卑。她说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西卫叹息：我并不是个不守信诺的人。
西卫从不是个不守信诺的男生。他答应苏浅会来这里念书他做到了。他还答应齐楚远离开苏浅的生活，他也做到了。他的承诺那么沉重，每一项都压得他伤痕累累。
苏浅宁愿他是个不守信的坏孩子。
齐楚返程取苏浅的手机，恰好接到西卫来电。西卫说对不起苏浅我爸要动手术我要失约了。齐楚忽然问：
“假如我能替你解决问题。是否就此能从苏浅的世界中消失？”
9
齐楚那个大男孩，苏浅没有办法责备他。
他拿出所有积蓄，还问“飞记”借了一大笔钱才勉强应付了西伯伯的手术费用。
喜欢苏浅。喜欢自小就拽他的衣角嚷着要买棒棒糖的小女生，总在数学课做梦而对着一堆习题愁眉不展的小女生，在电话里告诉他能安于山居生活的小女生。
因为喜欢，所以霸道。
西卫的出现是桩意外。已在一切计算之外。
苏浅依然会陪齐楚看电影逛街，依旧会说些没头没脑的笑话没等说完自己就先笑得东倒西歪，然而她不快乐。有时牵手散步她的步调也会变得缓慢，低头从调落的樱花上踩过，吁出极轻的谓叹。
月色清凉，稀疏几粒薄星像从水里刚刚打捞上来，湿漉漉的映在眼睛。
苏浅就觉察到眼角涩涩的，像有沙子在里头奔跑，怎么揉也揉不干净。
那个女生家境富裕，长相甜美，是市中公认的一朵玫瑰，偏偏喜欢上从大山深处走出的西卫。
她靠在西卫肩膀笑如春桃，晃得苏浅一阵晕眩。她伸出手来说：“你好，苏浅。”
苏浅盯住脚尖，声音轻得像蚊蚋。“你好。”
偶尔她下颌枕着膝盖，坐在薄雾轻拢的夜，想西卫的容颜。从脑海一闪而逝，矜持得像个擦肩而过的陌路人。她的心就被小心轻提直至万米高空，然后脱手“叭”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是一种不可言喻的疼痛，竟不能予人知晓。
苏浅想：西卫会不会也一样？牵着其他女生的手想的是自己？
只能如此。他们之间只能是那一截瓶中的杨柳枝：脆生生折断，满心隐忍而不见伤痕。
10
苏浅是无意中发现母亲的秘密的。
在母亲的抽屉里整齐地摆着一叠汇款单。汇款的对象是西川，落款是齐楚。
晓夜薄凉，苏浅固执地靠在樱树下望齐楚。她听见他的声音像从遥远的时空传来，缓缓地推开一扇扇时间的大门。
齐楚说苏浅我也才知道这件事。
你妈妈说这是根植于她内心的一个结。她不想你跟着担忧。
齐楚说其实阿姨跟西卫妈妈从小就是好朋友。
苏浅瞪大眼睛：如果这样西卫和西伯伯为什么从不提及？
然后她看见妈妈的身影从樱树后轻轻飘了出来。
“苏浅，我和采桑（就是西卫母亲）从小就是好朋友。我们住同一条胡同读同一所学校，可以说情同姐妹。”
“如果她不爱上那个男人的话，到现在我们应该都生活得非常快乐。可惜她不听我劝，还为了那个男人不惜和家庭闹翻而离家出走。结果她怀上了西卫，那男人却抛弃她们母子不顾。”
“采桑一直是个很要强的女人，她坚持要生下西卫，直至快临盆了才同意嫁给西川。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是西川这个老实的庄稼人给了她们一处避难所。”
“可是她并不爱他。采桑心里一直牵念的是西卫父亲。她求我帮她打探他的消息，短短两年时间，昔日浪子已经入赘殷实人家成为颇有名望的人物了。他当然不相信采桑会傻到坚持生下孩子。就算相信他也不会承认。他竟然对我否认认识采桑。”
“没办法我只能据实以告。没想到采桑傻到喝了整瓶的农药。”
“这就是全部故事。一直以来我都想替采桑和西川保守秘密的，我也一直暗中照顾他们父子。谁知道世事难料，西川竟然患了重症。我也和那孩子提过他的身世，但他就是不肯相信还气得赶我出门。在他眼里西川胜于一切，他说要回去照顾父亲，宁可在大山过一辈子。”
“苏浅，我知道你对西卫的心思，可是对采桑的承诺是一回事，妈妈实在不想你的将来与青山枯灯相连，所以我建议齐楚用医治西川的病作为交换条件，让他不要再来打扰你们。”
妈妈最后泪水涟涟：“请你原谅我。”
苏浅轻轻环住妈妈的腰。
从今后，潮沫飞澜，亦只是不能启齿的感触。终有一天，爱情，会如这漫天谢落的樱花一样：遍地成殇，永成尘泥。
不再提起。
齐楚说苏浅我保证，无论你心里藏着谁，我都会静待时间的大手去把它抚平。
我喜欢你，只因你是你。独一无二的你。
像忽然有风吹过，眼中的盈泪全被揩开，剩下满目的苍茫与空洞。却依旧低眉含笑地回应，说我也希望能够这样。
１１
我喜欢你，只因你是你。
苏浅很想把这句话一样说给西卫听，却只能由它反复在心底翻腾。
对西伯伯而言西卫也只有一个。他们相依为命他们患难与共。他们，从来不割离。
苏浅就生生咽下言语，背过身去仰望蓝天：城市的秋天刚过，长空如碧，浮云似絮。
再遇见西卫时，苏浅总是侧身飘过尔后回转身子看他的身影，沉默地像块碑石，走得缓慢却坚定。
苏浅便仰起脸，微笑。
我喜欢你，只是我的事。你无须知道。
一转眼，又要各奔东西。
西卫与玫瑰分手，她贪慕他的新鲜也只维持几个月的热度而已。
苏浅马上要毕业了。
齐楚考取了南方的一所大学，那里四季如春阳光明媚，女生们都拥有一双长腿和小麦色的肌肤。他说苏浅不如你也来这里，我带你去喝蟹粥吃五指菜。齐楚的信纸浅蓝色，半透明，印着南方潮水的腥甜气息。苏浅便回他：南方虽好，可能治愈烦恼？若是，我就来。
苏浅填报的是北方的大学。听说那里的冬天冷得能冻掉鼻子，她想冰雪皑皑的景象是可能将感情凝冻起来的。
一切都好。相信时光的力量能封存昔年旧日，摊开纯白的一页，重新活过。
火车“嘤呜”启动时，苏浅正翻阅完一份杂乱无章的报纸。猛一抬眼看见站台上瘦弱的身形，孤伶伶站着，是西卫。
广播里开始播放万芳的歌：荧幕上最后打出剧终的字， 演一个故事的另一些人， 我在那些情节流转里， 怀想逝去的旅程 ，一个散场的黄昏。
眼前恍然又浮现出那个黝黑的男生，穿着肥大的裤子，像一颗滚落在人世间的土豆。
忽然有泪斜斜地刺过耳鬓。
原刊于《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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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23-2-15 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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