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病中报恩
过了月余,槐花娘能下地走动了,在槐花的搀扶下,亲自来厢房道谢。木头虚弱的身体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槐花娘颤声道:
“多谢后生救了陆氏俺老婆子一命,您的恩情俺们不知咋报答,娃儿且安心在俺家住着养病,只是……俺家穷……俺们没有钱给你看病啊。”
木头闻言苦笑,他摇了摇头,说,只要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歇几天就好了,让老人家不要客套。
那天深夜,西厢房里,木头在睡意朦胧中隐约听到了低声交谈。
“娘……你小声点,当心被人家听到……”
“这么晚了,人早该睡熟了。”
“万一人家醒着……哎呀……”
“我娃怕什么,只是突然多了一个壮劳力吃饭,咱俩的粮食交了租子,就剩那一点,能捱多久呀,想想都愁人。”
“那咱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吧,人家还救了咱们一命呢,实在不成,到时候管婶婶家借点。”
“哎,你娘俺也不是忘恩负义的,先把人家的病治好吧,这世道,苦命人那么多,碰到了,又能咋办。”
黑暗中,再没有说话声。
木头躺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瞪着黑漆漆的屋顶。没找到月牙儿,他觉得活着都没意思了,可是心里又不甘心,虽然说天大地大、踪迹难觅,可是他始终坚信月牙儿一定流落到一个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在苦苦地等待着自己,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找到月牙儿,哪怕走遍天涯海角,哪怕找到老,找到死。
木头的心里有着强烈的求生意志,眼下自己自身沉疴难愈,不能下床,只得按住自己内心的焦灼,先养好身体,以图来日。他自己就是郎中,岂能不知道病来如山倒的道理?药石之效,非一日之功。得想个办法,在这个陌生人的家里生存下去,不能拖累了人家。
*** *** ***
第二天清晨,槐花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低着头,脸上红红的。她不敢看木头那张脸,只是喏喏地说:
“你……吃点吧……病好得快……”
陆氏撑着病体,颤巍巍地抱着一床褥子,扶起木头,将褥子垫在他的身后,木头浑身虚弱无力,软软地半躺着。
陆氏从槐花手里接过小米粥,艰难地坐在床边,柔声道:
“俺来吧,娃儿,来喝点粥,身体要紧。”
木头一口一口喝着一勺勺喂来的粥,孤苦多年,从来没有人喂他吃饭,他有点不知所措了。偏偏心里暖得泪珠滚落。
陆氏苍白着脸,慈祥地笑着:
“娃儿流落在外,肯定是遇见难事了,如果信得过我老婆子,不妨说说,就当解一下心里的愁苦。”
木头沉默了很久,整整六天他奔走呼喊,不知道询问了多少人,心里的希望早就凉透了。他不忍拂了老人的心意,便缓缓说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世,又说了和月牙儿认识到走散的经过。
陆氏用袖子擦着眼泪,槐花红着眼睛走了出去。
“这个乱哄哄的世道,都是苦命人,俺们村没有进来生人呀,娃儿要养好身子,病好了,才有力气去找亲人。俺家穷,没啥吃的,有口吃的,就分一点给你。”
木头心里难受,脸上不动声色,很客气地说:
“大娘,还得麻烦槐花出去走一趟。”
“什么?”
陆氏眼里迷惑不解。
“去把给俺看病的郎中请来。”
“娃儿……你哪里不舒服?好好好,俺这就让槐花去!”
陆氏急忙起身,拄着拐杖走了出去。
不多会,那个年过五旬、花白须发的老郎中随槐花进屋。那郎中径自坐在床边,为木头诊脉,拈须沉吟不语良久。
“恢复了神智,很好啊,只是五内虚火难消,寒湿入肺腑,稍有调养不慎,会落下病根的。没药,太子参,黄芪,麦冬,白术,当归……我用的药,配伍没什么问题呀?”
郎中自言自语。木头听了,虚弱的询问:
“先生可方便把药方给俺看一下?”
郎中眼神闪烁,从药箱里拿来药方,递给木头,木头颤抖的手拿了药方看了一会儿,思量片刻,道:
“得罪先生了,小子斗胆,太子参的分量加两钱,当归加半钱,茯苓减一钱半,加夜交藤五钱,刺五加十钱……”
郎中听了木头的话,满脸惊愕:
“小娃娃如此精通岐黄之术啊!难得难得,小老儿昏聩,用药不当,惭愧惭愧。”
这郎中也是个心胸开阔的人,当即修改了药方,几帖药下来,木头的脸上有了红晕,精神也好了。
从这件事以后,郎中不断上门,向木头征询意见。一来二去,两人熟识。郎中的生意好了许多,赚了不少铜钱,郎中也是个重意气的,便把诊金的两三成都给了木头,木头推辞不过,每次便取了几个铜钱。
陆氏便让槐花拿着这些木头凭本事得来的诊金,买来米面,又买一只母鸡,炖汤给木头调养身体,这家人窘迫的生活也得到了改善。
陆氏天天在木头面前喜笑颜开,她是真没想到这后生竟然是个妙手郎中,随便说几句话,铜钱就有了,只要有这后生支撑门面,往后哪还有苦日子?
木头看着陆氏的笑脸,心里苦涩一笑:
原是自己拖累了人家,报答一下他们的救命之恩,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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