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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欧阳全见古金福只是按兵不动,心想不知要等到几时,猛听西山鸟雀惊飞之声,忙高声道:“可能又有高手到,保护厂公!”
话音刚落,只见六条人影迅速掠过外围,直欺过来。中间一人轻功尤其了得,转瞬之间已奔到近处。四名东厂侍卫迎上前去拦截。那人喝一声“夺命寒冰”,“当”的一声大响,四待卫手中钢刀几乎同时被四粒细碎的冰珠拦腰打断。那人双袖鼓风,一招“推波助澜”,袖中劲气送出,口中说道:“左冷禅参见古公公。”“砰砰”连声,四名侍卫被他推翻在地。
古金福双眼一翻,自顾品茶,并不理会。欧阳全右手一伸,从一名手下腰间拔出长剑,双足力登,从半空中扑下喝道:“管你姓左姓右,吃我—剑!”剑锋直向那人头顶扫去。那自称“左冷禅”之人左手拇指中指相扣,蓄劲弹出。欧阳全陡觉一缕寒气袭来,倘若不闪不避,虽可削去敌人一片头皮,自己却立时有性命之忧,只得撤招后跃,轻轻一个回旋,转而刺向那人左眼。那人将头微侧,避过来剑,仍是伸指弹出冰珠。他每弹一指都是后发先至,虽均为欧阳全避过,但地面上、树干上凡中指之处便是一个极深的小孔。欧阳全蹿高伏低,手中空有一柄利剑,竟再无半分还手之力。那人哈哈一声怪笑,拇指依次扣过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这一手连珠神弹去势奇急,眼见欧阳全将毙于当场。忽然人影一闪,有人一把提起欧阳全扯了开去,左掌拍出,与左冷禅对了一掌。欧阳全心神稍定,这才看清是古金福出手相救。古金福与左冷禅拼了一招,借势飘开,随手把欧阳全放下。左冷禅身子一晃,退了两步笑道:“古公公好深厚的内力。”跪下道:“五岳盟主左冷禅参见古公公。”
古金福道:“起来。”左冷禅等都站了起来。欧阳全问道:“厂公,他们是……”古金福不答,淡淡地道:“我心里清楚谁是自己人,你虽然是江湖人物,做我的参随,倒是一直很听话的。”左冷禅顿觉浑身骨头轻了几两,抱拳道:“跟着公公办事,前途无量。”欧阳全轻哼一声,左冷禅向他冷冷瞧了一眼。古金福道:“我交给你的事办妥了没有?”左冷禅道:“公公放心,林震南的妻儿已给我拿住了。他们大约接到了林震南飞鸽传书,上个月就动身弃家出走。幸好我手下耳目众多,才得及时擒获。”
明朝东厂权力极大,锦衣卫暗中监视百官,东厂却连锦衣卫也一并监视上了。左冷禅江湖草莽,为人贪恋权势,三年前投靠东厂,一直为古金福所用。林震南原来算好时间,让家小早一个月逃开,自己再潜入大内盗书,就算事发,自己一身武功,脱身总容易些。岂知他刚一回家,东厂诸人随后就到,围了个水泄不通,而妻儿长期被东厂在江湖上的眼线盯牢,终于也未能走脱。
左冷禅道:“公公要我向林家讨书,我想问公公一句:那本《葵花宝典》究竟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古金福面色不愉,欧阳全忙道:“哦,是本栽花种草的园艺古藉。”左冷禅冷笑道:“原来如此,那不是太容易了么?我这就去拿。”古金福知道他不相信,放缓了语气,来回踱着步道:“你跟了我这么久,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有朝廷驾贴,一切都好办。”左冷禅应了一声道:“还是不留活口?”古金福停下脚步,快速说了一句:“尽量不要节外生枝。”左冷禅道:“小人明白,小人告退。”与欧阳全擦肩而过时,两人又用眼神交了一招。左冷禅去后,古金福冷冷地道:“我们是有头有脸的人,进去拿不到东西很难交待。有左冷禅去办就便当的多了。横竖林震南的狗命也活不过今天晚上。”欧阳全道:“厂公果然高明。”
夜幕降临,令狐冲和师妹灵珊分别沐浴、吃饱,收拾停当,跃下楼去。他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又是江湖人物,于男女之别毫不拘泥。灵珊沐浴时令狐冲只是背向着她,反之亦然,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此时二人缩在楼梯拐角最暗处噤声不语。林府为了不至太过暴露,夜间没有掌灯,这一来正方便二人藏身。灵珊蹲得久了,正想悄悄活动一下手脚,屋顶上忽然“吱吱咯咯”一阵响,堕下许多沙石,黑暗中依稀多了一个人的身影。林震南等闻声跃出,只见二楼楼道上立着一人,当下开口道:“梁上君子是哪一位?何以不走正门走屋顶,当真别开生面。”那人道:“本人是五岳盟主左冷禅。”林震南道:“上个月有人冒充五湖帮主,被我的家将们扔到河里去喂鱼。五岳之中英雄好汉多得是,阁下凭什么自居五岳盟主?”左冷禅道:“林震南,我不跟废人说废话,快把《葵花宝典》交出来!”林震南笑道:“你要是这么有教养,江湖上也不会叫你吃屎狗了。”左冷禅哈哈大笑道:“狗吃屎总比你吃黄泥好。”令狐冲眼见二人说僵了要动手,灵机一动,拿出火刀火石,把火折子引燃了向右前方的木桶一抛,叫道:“火药要爆炸啦!”拉灵珊从左冷禅刚刚穿破的屋顶漏洞中跃了出去。此时药引将要烧完,林震南和众家丁、左冷禅他们都争先恐后逃出门去。“轰隆隆”一声巨响,屋中顿时腾起一片火海。
欧阳全等遥遥看见,忙赶至林府救火。欧阳全亲自提水灭火,口中兀自抱怨:“用他是掩人耳目,却搞得惊天动地!”因救得及时,未对林宅造成重大破坏。不久火势渐小,古金福领着几个侍卫缓步走来,赞道:“做得很好,这种事还是能捂着就捂着,免得过分张扬。林家主宅没烧塌么?”欧阳全回道:“厂公安心,只坏了前面两间。”手指一堵残墙道:“我已吩咐他们在墙上画上日月图形。此地有个日月神教,是苗人的组织,靠贩卖私盐为生,声势浩大。我们就嫁祸给他们。这种汉苗恩怨,地方官查起来又怕引起苗变,报上去又怕上头怪罪,两头不讨好,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古金福笑了几声道:“你倒是很会应变的!”欧阳全也陪着干笑几声。不料古金福笑容忽敛,冷冷地道:“你的步子走得这么快,我要一个不留神儿,不是让你越过了我的头么?”欧阳全这才明白马屁拍到了马脚上,忙不迭跪下磕头道:“属下该死,还没请示厂公就自作主张了。”古金福绷着验道:“日月神教的人不是傻子,教主任我行、光明右使东方不败、左使向问天,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年轻人小心风头出多了,头都没有了!戚继光抗击倭寇,那么大的功劳,也不过落得个罢官赋闲。历朝出头的椽子先烂,你记住了!”一席话说得欧阳全汗湿重衣。古金福又道:“总算我们运气,日月神教三个大头领都到江西巡视,只有总坛坛主留守。不然的话,一波未平一波起,日月教教徒遍布天下,就很难收拾了。”欧阳全道:“厂公不出大内能知江湖事,属下衷心佩服。”古金福面色略和,道:“起来吧!”欧阳全早跪得膝盖发酸,巴不得这一声儿,忙躬身道:“多谢厂公。”
却说林震南只身逃入芦苇荡中,此时浮云遮月,只能借着模糊星光向前模索。芦苇摇摆不定,沙沙作响。林震南彷徨无计,置身一人高的芦苇丛中,宛如身在噩梦。忽见前面人影一闪,当下也不问是敌是友,提掌自左而右划过,在身前布起一道无形的内力屏障。前面那人行到近处,遇上林震南的掌力,微微一阻,随即“唰唰唰”三剑刺出。林震南斜身闪避,劲力微松,那人已攻入他身前三尺处,一剑几乎贴着林震南鼻子掠了过去。林震南“咦”了—声道:“是华山派的朋友吗?”那人正使一招“枯树盘根老”,将林震南下三路封住,一听此言,当即撤剑道:“你是……林前辈?”又向后轻声道:“大师兄,林前辈在这儿。”一人从灵珊身后跃出,道:“真的?”正是令狐冲。
三人正待叙话,左冷禅的话音远远传了过来:“林震南,我知道你在芦苇荡里,缩头乌龟能做一辈子吗?我们都是做买卖的人,你出得起价,我就放你老婆。”听一个女子声音道:“震南,震南!”林震南大怒道:“左冷禅,你也是个江湖中人,竟用这等卑劣手段要挟于我,你……你……”左冷禅听声辨形,已大致摸清了林震南藏身之处,但在这样茂密的芦苇中找人,对方随时都可出手暗算,不愿冒这个险,便向手下吩咐道:“扭断她手腕。”林夫人大声呼痛。左冷禅又道:“还不出来吗?”只听林夫人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叫,一物飞了过来。灵珊伸手抄住,定晴一看,顿时花容失色,忙将那物扔了,一头钻进今狐冲怀里,将手心在衣襟上连连擦拭,颤声道:“是……是眼珠呵!”林震南目中含泪,叫道:“你这样折磨一个女流之辈,算什么英雄好汉?你快住手,我出来就是。”长叹一声,向令狐冲道:“我一生宦海沉浮,终于落得个穷途末路。我为和当今锦衣卫石统领争统领之位,结下深仇,最终他得此高位,我成了他的属下。我当即辞官不做,但这么一来,他是官我是民,可就只剩下任由宰割的份儿了。这才干冒奇险,入大内……”他正想说“偷出《葵花宝典》防身”,心念一转,却改口道:“这些往事也不去说他了,令狐少侠,我求你一事。”令狐冲心下酸楚,道:“前辈请说,令狐冲尽力而为,不敢推辞。”
忽听一丈开外“嗖”的一声,一物飞来,破空之声奇急,劲气带的芦苇疾速倒向两边。令狐冲欲待拔剑,已然不及,百忙中将灵珊向后一推,纵身上前接住,原来是一支箭身甚粗、尖头锋锐的冷箭。岂知飞箭向后之势不衰,带得令狐冲“登登登”退了三步,气血翻涌,烦恶欲呕,只得松手。“扑”的一声,箭体恰恰贯穿身后林震南前胸后背。听左冷禅笑道:“在下的‘修罗箭’滋味如何?哼,杀了两个老的,留着小的慢慢炮制,我就不信找不到手卷。”
令狐冲右臂兀自酸麻难当,情知自己万万不是左冷禅的对手,便俯身道:“林前辈,你怎么样?”林震南摇摇头,吸一口气,强撑起身道:“请你找到犬子林平之后,告诉他葵……家传之宝在屋后水车下面。犬子幼年练武失手,左臂上有一个十字刀疤。此事机密,只能让他一个人知道。你……你发个誓来。”令狐冲依言发誓,林震南这才放心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令狐冲道:“小弟,快走!”二人刚行几步,林夫人的惨呼便响彻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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